第 43 章 六成(2 / 2)

楚國公主沉默的走到一邊,她的侍女立刻跟上她,然後,孟昔昭拍拍還在不斷重複著震驚、二觀碎裂、震驚、二觀碎裂過程的鬱浮嵐,後者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公主出來這麼久,那邊肯定已經發現了,沒動靜,估計就是想看看咱們到底知不知情,你一會兒偷偷的把公主護送回去,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做出特彆警惕,完全不想被人發現的模樣。”

鬱浮嵐聽得一愣一愣的,“然後呢?”

“然後,”孟昔昭平靜的說,“明天晚上再重複一遍。”

鬱浮嵐:“……”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他現在都習慣聽孟昔昭的了,所以,轉身,他就照辦去了。

站在二樓,孟昔昭看著楚國公主沉默的戴上帽子,跟鬱浮嵐一同離開,抿了抿唇,他垂下眸。

之所以他說勝算隻有六成,是因為,人心的不可控。

而他指的人心,就是楚國公主的心。

哪怕她現在一副什麼都不怕、殺一個是殺、殺十個也是殺的模樣,孟昔昭也不能肯定,她真的能按照自己說的去做。

而她隻要猶豫一點點,這個計劃,就告吹了。

當然,孟昔昭還有自己的PnB,無論如何,這一次回到大齊,他都會帶著功勞回去。

但他由衷的希望,楚國公主可以一直保持今晚的魄力,畢竟能救她的人,隻有她自己。

轉過身,孟昔昭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卻在看見倚在門邊的崔冶之後,愣了一愣。

崔冶看著他,對他說:“袖子皺了。”

孟昔昭下意識的低下頭,看到自己的袖子,真的皺了一點點。

明明在房間裡時,他已經無比仔細的整理過了,卻還是遺漏了一點,而這一點,又

被細心的崔冶補足了。

不知道為什麼,孟昔昭的心突然就定了下來。

再抬頭的時候,他看著崔冶,笑了笑:“殿下,我要辦一件大事了。”

崔冶有點想問問他,為什麼跟楚國公主待一起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還有,說話而已,為什麼袖子還皺起來了,可是看著孟昔昭那頗為驕傲的小表情,他又不想問了。

輕笑一聲,他說:“那就辦。”

“天塌下來了,我給你頂著。”

孟昔昭抿嘴笑,突然感覺,自己今晚應該能睡個好覺了。

孟昔昭睡得挺好,可右賢王一夜沒睡。

盯著新宮的人不止是鬱浮嵐,還有右賢王派進去的奴隸細作,得知楚國公主悄悄帶著一個侍女從新宮離開,右賢王的臉色簡直可以用狂喜來表示。

若問匈奴裡,誰最不想看見楚國公主的到來,那就是這位右賢王了。

勞民傷財不說,還會把情況變得更複雜,大王子的大閼氏是右賢王的女兒,這公主雖說嫁過來是嫁給單於的,可草原人民就沒幾個長壽的,單於還能活幾年?這公主,早晚會傳給大王子。

沒錯,他已經斷定,大王子必然繼位。

至於原因……還用問嗎,有他的支持,肯定繼位!

……

右賢王隻是會做人而已,其實他的心態,和其他匈奴人是一樣的,看不起大齊,還眼饞大齊,他早就看著山東流口水了,奈何現在的單於十分保守,他覺得不能破壞現有的平衡,匈奴周圍的鄰居,就沒一個老實的,能不動,就最好不動。

要不說人家能當好幾十年的單於呢……就算腦子糊塗了,也比右賢王強。

可右賢王不這麼想,他覺得單於就是老了,膽子也變小了,所以他一直盼著有野心的大王子趕緊上位,連自己女兒都嫁給他了,就指著讓他帶領匈奴,再上一層樓。

可是,大齊的公主要是傳給了大王子,這公主假如是個蠢的,那還好,要是個聰明的,會籠絡人的,比如文成公主那種,她吹吹枕邊風,那多耽誤事啊?

所以如果公主逃婚,他絕對第一個讚成。

更遑論公主逃婚了,那他們就有現成的理由了,那馬匹的價格,彆說漲二分之一,就是漲一倍,大齊人也得乖乖的答應下來……

帶著這種美好暢想,右賢王也就激動了一個時辰左右,然後就聽手下人來報,那公主又回來了。

右賢王:“…………”

美夢破碎的太快了。

那大齊公主悄悄離開,一看就是想逃婚,怎麼又回來了呢,難道是被大齊人發現,悄悄的送回來的?

右賢王當時就想把這件事扯出來,對大齊人發難,然而這想法一出,他又謹慎的搖搖頭,不,他沒證據,那齊國人裡還有個特彆牙尖嘴利的孟昔昭,貿貿然的過去質問,恐怕還會被他倒打一耙,不如再觀察觀察,那公主若是有心逃婚,他給個破綻,肯定她還會再逃一次。

於是,右賢王就這麼等著,可還沒等他設下破綻,第二天晚上,那公主又悄悄出去了,而且一個時辰後,又悄悄的回來了。

這次右賢王派人跟著他們,發現,那公主隻是去了大齊的驛館,根本沒有要逃跑的意思。

……好失望。

失望的同時,他還很疑惑,這公主天天大晚上的跑出去,這是要乾什麼?

觀察幾日,沒觀察出個所以然來,乾脆,他踩著點的來拜訪孟昔昭了。

楚國公主前腳進來,他後腳就帶著禮物一起上門,孟昔昭聽說,立刻迎出來,“右賢王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右賢王:“……”

我也想問,為什麼你們的公主專門挑這個時間來找你們,你們是不是憋著什麼壞水呢?

但是右賢王並沒有立刻就提這件事,而是對孟昔昭微笑:“白日忙大婚的事,現在才有了幾分閒暇時間,想起來一直沒有機會和少卿共飲,這才貿貿然的叨擾,希望沒有打擾到少卿。”

孟昔昭笑得比他還真誠:“沒有沒有,您快進來,去我的房間吧,也省得打擾到我們殿下。”

右賢王點點頭,經過崔冶房間的時候,他還往門上看了一眼,但這驛館裡燈火通明的,也看不出來什麼,等走進孟昔昭的房間,他才問:“你們太子已經歇下了?”

孟昔昭搖頭:“沒有,他正跟公主殿下說話呢。”

右賢王:“……為何不白天說?”

孟昔昭則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白日,我們太子殿下也要忙大婚的事啊,公主的嫁妝,隨侍,都是太子殿下親自過問的,我們太子,跟楚國公主是最要好的了。”

隔壁,楚國公主如坐針氈的坐在椅子上,忍不住看向跟她最要好的太子。

太子閉目養神,完全把她當成了空氣。

楚國公主:“……”

打小她就怕這個哥哥,嗚——

一個未解之謎就這樣解開了,右賢王感覺有點糟心。

但他今天還有彆的事想做,推杯換盞之間,他不停的勸孟昔昭喝酒,順便跟他打聽“手/雷”的事情,孟昔昭今天沒有再藏著掖著,而是做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神情:“不瞞右賢王,那東西叫手/雷,是我們的軍器監,做出來對付南詔人的,現在還沒送到南詔戰場呢。”

右賢王不動聲色的問:“那怎麼就被你們帶到匈奴來了,莫不是你們覺得,在匈奴也用得上?”

孟昔昭一愣,連忙解釋:“這可就是右賢王誤會了,我們帶上它,是因為此行要經過荒郊野嶺,隊伍中又有太子和公主在,為了保護兩位殿下,自然是怎麼慎重怎麼來了,跟匈奴可是半點關係都沒有。”

右賢王聽了,笑了笑:“是啊,結果你們還是用在我們的土地上了。”

孟昔昭喝了口酒,同樣笑起來:“唉,沒辦法,誰讓你們的守衛實在不長眼呢。”

右賢王:“……”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簡單。

看著客氣,其實齊人當中?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最大的刺頭就是你。

右賢王默了默,又恢複了客套的模樣,他和顏悅色的問:“不知這種武器,齊國想帶多少去攻打南詔?”

孟昔昭眨眨眼:“這我就不知道了,在下隻是一個鴻臚寺少卿,哪裡知道軍事上的機密呢,右賢王若想知道,不妨去問一問丁將軍,等我們回到大齊,他應該也要出征了。”

右賢王一驚,剛剛輸了,又被齊國皇帝派出去,若齊國皇帝腦子沒問題,那就是他對那叫“手/雷”的武器,著實有信心。

想起淒慘的宮門,和更加淒慘的守衛,右賢王捏著酒杯的手都緊了緊。

他這些天派人不止一次的去偷瞧過齊人帶來的東西,可是並沒有那些手/雷在裡麵,難道他們都貼身存放?

可是這麼危險的東西,貼身存放,他們就不怕傷著自己嗎?

而且,他已經問過脫離危險的守衛了,那東西很大一個,跟男子的手掌一樣大,這麼大的東西,想貼身存放也不容易吧?

被炸開的坑裡,右賢王還命人把殘渣都收起來,最後隻能發現,這東西有硫磺味,像炮仗,地上還有紙屑殘留,也像炮仗。

但那絕對不是炮仗!誰家炮仗能把厚重的木門炸開,還能把地皮都炸出一個坑的!

右賢王當年也是帶兵打過仗的,他太知道這東西有多重要了,如果齊國有了,他們匈奴,也必須有!

哪怕跟齊國人翻臉,他也得找到這東西的製作方法!

但是……翻臉也要講究方式方法,不到萬不得已,這臉還是留著比較好,所以他現在更傾向於,偷一個回來,自己研究。

可是找不到啊……

右賢王隻好繼續跟孟昔昭套話,最後套出來一堆沒用的東西,而且後半程,不知道怎麼的,話題拐到左賢王身上去了,孟昔昭把左賢王大誇特誇,看那樣子,要不是有這身官服擋著,他都想跟左賢王拜把子了。

誇完左賢王,又開始誇金都尉,誇左賢王的時候,右賢王還能耐著性子聽,等聽到金都尉,他就一點興趣都沒有了,直接打斷孟昔昭,另起話頭。

孟昔昭從善如流的跟著改變話題,同時,在心裡想,果然,金都尉在匈奴地位很尷尬,即使左賢王這麼信任他,也改變不了匈奴人對大齊人的歧視,長了這麼一張臉,金都尉注定會遭到排擠。

這也就能解釋,他為什麼如此崇拜左賢王了。

說句十分無情的話,因為隻有左賢王,才能保證他的地位和利益。

酒喝完了,右賢王也沒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他也不氣餒,而是利落的起身,隻是在孟昔昭送他的時候,他突然轉身,冷不丁的來了一句:“孟少卿,若我們想跟大齊買你們的手/雷,大齊皇帝會願意賣嗎?”

孟昔昭眨了眨眼睛,“恐怕不會。”

“為何,難道是因為製作方法過於簡單,你們怕我們學去?”

孟昔昭笑:“自然不是,手/雷做工複雜,想

學也不是那麼簡單的,遠的不說,百煉鋼已經問世幾百年了,除了大齊,還有擄劫了工匠的月氏,不也沒有其他國家僅靠著看,就把製作工藝學去嗎?”

右賢王聞言,也笑起來:“那倒是,是我想當然了。”

說完,他對孟昔昭告辭,孟昔昭也跟他還禮,而一出了驛館,右賢王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工藝複雜……

嗬嗬,孟昔昭那小子恐怕還沒意識到,他已經把大齊的秘密告訴自己了。

手/雷是最近才問世的新物件,而且威力又那麼大,工藝還複雜,一般人都乾不了,那為了保持這些手/雷的效力,還有防止它們誤傷齊國太子和公主,這些手/雷,一定是由專人嚴密看管的。

而他這些天的探查,發現沒人在看管東西,那就是另一種可能。

他們帶了製作手/雷的工匠,隻帶著原材料,等到需要的時候,再隨做隨用!

這麼一想,右賢王再也待不住,他快步上馬,準備去往王宮。

他要把這件事告訴大王子,跟他一起商量,應該怎麼辦。

而另一邊,扒著門縫,看到右賢王離開了,孟昔昭的嘴角也一下子就垂了下來。

還想套我話?

哼!

給你找點事乾,趕緊忙去吧,正好,也讓我這邊忙一點。

轉過身,孟昔昭哼著歌,回自己房間睡覺了。

這一晚,匈奴不怎麼太平。

大王子聽了右賢王的話,當時就有種把整個送親隊伍都扣下的衝動,還是右賢王一直勸他,他才忍了,然後按著右賢王說的,開始回憶送親隊伍裡,誰最可疑。

首要懷疑的,自然是太子崔冶和鴻臚寺少卿孟昔昭身邊的人。

孟昔昭的交際關係非常簡單,他自己的人,就是兩個廚子,一個大夫,而在路上,他跟那個叫詹不休的統領很親近。

一想到那個叫詹不休的人,大王子就有種宰幾條人命的衝動,按捺下去,他仔細的想了想,又搖搖頭,這人一看就是將領,不可能是工匠。

如果不是孟昔昭身邊的人,那就是太子身邊的了。

太子身邊的侍衛很多,大王子一時之間也無法肯定到底是誰,想起一個人,他突然抬起頭:“那個叫鬱浮嵐的侍衛,他跟太子寸步不離,看起來地位很高,可是,我好幾次都看到孟昔昭對他呼來喝去,而他也答應了。”

右賢王一愣:“太子身邊的侍衛頭領,為什麼要聽孟昔昭的話?”

大王子眼一沉:“除非,他不是頭領,隻是借著頭領的身份,偽裝自己。”

說完,他不禁問右賢王:“依你看,我們應該怎麼辦?”

右賢王沉吟片刻,說道:“先不要打草驚蛇,反正他們還要再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而且這也隻是你我的猜測,做不得數,不如,再多觀察一段時間,等他們的人馬要回去的時候,我找幾個人,扮成流賊,去把工匠搶回來。”

大王子頓時笑得殺氣四溢,“不錯,我親自去,殺了那個孟昔昭,也殺了那個詹不休。”

右賢王:“……”

你連人家一刀都扛不下,還覺得能殺了他?

算了,到時候多帶點好手,哪怕填人命,也要把這幾個人的最後一口氣留在匈奴。

工匠,他們要搶,侮辱過他們匈奴的人,他們更是要殺。

從這天起,匈奴人私底下的小動作就變多了。

不是所有人都遲鈍,不少人都感覺到,自己身邊的匈奴人好像一下子多了不少,跟盯著他們似的。

連廚房,都多了兩個匈奴奴隸,時不時的就偷看他們一眼。

但廚房的人們沒工夫搭理他們。

尤其是孟昔昭帶來的這兩人,他們一個在火熱的灶前光著膀子,咣咣咣的剁著今天的羊肉,另一個則麵無表情的蹲在地上,剝蔥。

羊肉腥膻,今天這蔥,他要多剝一倍。

那倆奴隸先是敬佩的看了一眼剁餡那位哪裡都瘦的跟雞仔似的、就一雙胳膊肌肉無比發達的標準廚房小工身材,然後又看了一眼已經剝了十來根蔥,愣是一滴眼淚沒掉的地上那位。

真不愧是專業人士,瞧瞧,這功夫,沒個十年八年,絕對練不成。

唉,看來不是他們,還是看看彆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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