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極端(2 / 2)

你是咱們大齊的楷模,可一定要活著回來啊!

……

孟昔昭出了驛館,發現外麵的守衛依然那麼多,一時之間,他也拿不準左賢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隻能跟著對方離開。

而走出去不過幾十丈,孟昔昭就發現,這不是去左賢王府的路,而是去王宮的路。

頓了頓,孟昔昭保持好自己的表情,一路上,一聲都沒吭過。

來到了王宮,左賢王見他的地方並不是單於以前經常待著的宮殿,而是一個偏殿,門口有兩個匈奴的

守衛,見了他,都是一臉的虎視眈眈,但到底沒有難為他,而是讓他進去了。

孟昔昭意識到一個事。

金都尉不在。

沉默一秒,孟昔昭推開門。

這偏殿裡點了火盆,然而並沒多大用處,依然很冷。

王宮裡隻有主殿和後宮是有地龍的,彆的地方,都燒炕,這個偏殿更慘,沒炕,隻能燒火盆。

火盆前麵就是獨自一人坐著的左賢王,從孟昔昭進來開始,他就一直盯著孟昔昭看。

孟昔昭心裡感覺很奇妙。

兩個月,不,已經兩個多月了,按理說他和左賢王應該很熟了才對,但其實,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麵對麵的坐下。

孟昔昭甚至有種很驕傲的感覺,嗬嗬,你以前看不起我對吧?可現在怎麼樣,被打臉了吧。

這麼一想,他頓時就淡定了,施施然的坐到左賢王對麵,然後開口問候:“見過左賢王殿下,不知道左賢王是否已經查明單於的死因了?”

左賢王看著他這個一點不害怕的模樣,慢慢的開口:“二十個大夫,都說單於是突發急症,在睡夢中殯天的。”

孟昔昭聽了,點點頭,“這樣一來,我們的公主也能洗清嫌疑了。”

左賢王卻盯著他的眼睛,問他:“孟昔昭,你真覺得這件事與你們的公主一點乾係都沒有嗎?”

孟昔昭抬起眼睛,左賢王氣場強大,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可孟昔昭跟他對視,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

他微微笑了一下,回答的鏗鏘有力:“對,我就是這樣認為,我們的公主,大齊的公主,絕對不可能做出傷害兩國友誼的事情,她不敢這麼做,也不能這麼做。”

說到最後十二個字,孟昔昭看著左賢王的目光都有些懾人了。

左賢王被他暗暗的威脅了一下,心裡卻頓時放鬆了許多,因為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看來,孟昔昭也不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送親的一路,左賢王都在,他能看出來,齊國公主跟太子就仿佛兩個陌生人,不止跟太子,哪怕跟那些隨侍,他們也沒有任何情誼,隻有幾個侍女,跟這位公主能稍微的說上話。

性子獨,城府深,還愛看書,這樣的公主,是有可能做出離經叛道之事的,但她肯定不會告訴彆人,因為隻要齊人不傻,就絕不可能配合她的計劃。

齊人可能無辜,可那公主……

單於的屍首裡沒有中毒的跡象,也沒有外傷,那些大夫看了,全都一個說法,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所有大夫都被收買了吧,而且這些大夫,都是匈奴人,不可能全聽齊國人的話。

種種跡象都表明,單於是自然病故的,可左賢王就是覺得,沒這麼簡單。

然而,“覺得”做不了證據,況且,有了證據,也不是什麼好事。

沉默片刻,左賢王看向孟昔昭:“希望你能始終保持這樣的底氣,也希望你們公主的手腳,真的像你說的這樣乾淨。”

孟昔昭沒被他嚇住,隻是輕輕笑了一下:“有底氣,是因為我們光明正大,黑的變不成白的,白的也變不成黑的,希望左賢王殿下也能記住這個道理。”

到了這種時候,孟昔昭還是這麼囂張,左賢王頓時覺得,看他更加不順眼了。

但有些話,該說的還是要說:“先單於會在十日後下葬,新單於的繼位大典,也在同一日進行。等到新單於繼位之後,我們會向各國帝王發出書信,到時候,你們的皇帝也就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了。”

孟昔昭問他:“敢問新單於是……”

左賢王看著孟昔昭,扯了一下嘴角:“是匈奴如今的二王子殿下。”

孟昔昭頓時露出錯愕的表情。

左賢王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吃驚,因為他告訴金都尉的是,讓自己支持三王子繼位。

三王子天生癡傻,更好掌控,孟昔昭說他可以做攝政王,也就是真正掌管著匈奴大權的人,這話要是換了彆的人聽了,估計會覺得很有道理,可左賢王不這麼想。

三王子腦袋有問題,他什麼都不懂,讓他當單於,自己來做這個攝政王,他的匈奴同胞們能答應嗎?

就算一開始,被他武力鎮壓了,也會很快就反撲,因為匈奴人絕對不可能接受一個傻子來當自己的單於。

大王子有實力、二王子有後台,除非他先把這兩人殺了,不然的話,日後他們一定會再起波瀾,企圖逼宮,把他推下台。

而如果他殺了這兩人,自己也落不到好,他們都有各自的支持者,不是自己一時半會兒就能收服住的。

孟昔昭用心險惡,看似給他指了一條明路,仿佛一心為他好,其實他是想坐山觀虎鬥,看著自己扶持一個弱主上位,然後將整個匈奴拉進永無寧日的境地中。

哼,真當他看不出來他的陰謀?齊人未免也太自大了!

但他確實也起了某些心思,老單於死了,他以後也不用再效忠他了,接下來,隻為自己而活就可以了,三王子太傻,不行,大王子太瘋,也不行,那就隻有二王子可以選了。

而且越想,他越覺得二王子很適合。

二王子有大閼氏的保護,和貴族的支持,本身很富有,但他有個短板,就是兵力太少,比不過大王子手下的人多,這個時候,左賢王宣布支持他,把他的短板補上了,二王子欣喜若狂,大閼氏也立下了自己的保證。左賢王並不求自己能攝政,他隻想繼續當這個左賢王,管著左賢王庭,並敦促新的單於,做點好事,彆再跟老單於一樣糊塗了。

說到底,比起自己,他還是想讓匈奴發展的更好。

自認為看破了孟昔昭的陰謀,左賢王看著孟昔昭,不由露出了一分輕蔑,而孟昔昭滿臉都寫著“怎會如此”四個大字。

他皺著眉張口:“左賢王,你糊塗啊,二王子安奴維有強盛的母家,就算他現在聽你的話,以後早晚有一天,他會反噬你!”

左賢王聽了,則立時冷下臉來:“孟昔昭,你一個齊人,還想

管匈奴的事嗎?”

孟昔昭還想再說什麼,但看著左賢王的臉色,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沒再開口。

挫敗的歎了口氣,孟昔昭說道:“罷了,這確實是你們的事,我不該多嘴。那你們的大王子,他現在如何了,該不會還想著殺光我們所有人吧?”

左賢王:“大王子急火攻心,病了,如今正在修養。”

孟昔昭:“…………”

你舉一反三的挺快啊,這就讓大王子“病”了。

但還是不夠狠,光病了有什麼用,你得讓他病故了。

不然的話,等他找到機會爬出去,你們還是要倒黴。

但這話孟昔昭是不會說的,因為他就等著看那一日呢。

這個大王子,實在是太厲害,可孟昔昭又不能像對付老單於一樣,直接把他送走,老單於睡死了,還在情理之中,大王子睡死了,那就太奇怪了,而且,他也收買不了能跟大王子睡到一起的人啊。

想辦法在接觸他的時候搞個意外,那就更不可能了,看似沒關係的老單於斃命,都差點讓送親隊伍團滅,如果讓人看見是自己這邊的人害得大王子沒了命,或者致殘,那個動不動就發瘋的老單於的殺傷力,怕是一點都不比大王子低。

自己人無法出手,那就隻能讓匈奴人來出手。

既然他厲害,那就再促成另一個厲害的,不求壓過大王子去,卻也一定要跟他互相製衡,這天平,不論倒向哪一邊,對齊國來說都沒好處,反而是讓它晃晃悠悠的,才能給齊國爭取出休養生息的時間。

當然,天平不可能一直晃悠下去,彆看左賢王現在還這麼大義凜然,可這權力,一旦攥在了手裡,那就隻有攥著它的人知道其中的妙處,再想讓他放手,那估計就跟割自己的肉一樣疼了。

為什麼那麼多君王晚節都不保?還不是因為太想保持現狀,一點點的下坡路趨勢,都不願意看到。

大王子不會坐以待斃,二王子則會跟其他勢弱的君主一樣,想擺脫自己親娘和左賢王的控製,左賢王則不願意放手權力,三個女人就能演一台戲,這三個男人,也不遑多讓。

武力值滿分的大王子,貴族支持的二王子,還有仍舊在鼎盛之年的左賢王,他們三個的戲,最起碼能唱兩年以上。

孟昔昭要的,就是這兩年的時間。

戰爭,那是最迫不得已的手段,麵對一個匈奴這樣的龐然大物,想收服它,對現在的齊國來說是決計不可能的,哪怕派出自己所有的兵力,也啃不下這麼大的一塊肉。

所以,隻能用化整為零的辦法,讓他們自己土崩瓦解。

如果他們能內鬥到各自分家,那自然是好了,可也許他們打著打著就反應過來了,不能再這麼打下去。不過,要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齊國也不會再懼怕匈奴了。

因為匈奴的兩年內鬥,是齊國的兩年發展,而孟昔昭有信心,隻要兩年,齊國就能超過匈奴,到時候哪怕大王子把其他人全乾掉正式上位,他也會驚愕的發現,

兩國之間地位倒轉,鐵板一塊的不再是匈奴,而是那時候的齊國了。

……

這是孟昔昭在匈奴做成的第一件事。

而第二件事,也可以提出來了。

大王子病了,齊國的處境也算是安全了,左賢王問孟昔昭他們要不要留下參加繼位大典,孟昔昭則連連搖頭,現在齊國人全都嚇破了膽,誰還敢留在匈奴,都是恨不得趕緊長出一雙翅膀,飛出這不詳的大草原。

左賢王也沒挽留,因為他也不想再看見這群齊國人了。

原定的就是後日出發,現在還是按原計劃來,但在他們離開之前,有些事還需要商討清楚,比如買賣馬匹的事,還有單於殯天,齊國要不要給點補償的事。

這倆都不用現在就決定,畢竟左賢王依然隻是個左賢王,這種大事,他要把二王子請過來一起商量,孟昔昭也得讓崔冶過來撐門麵,所以兩人說定了,明日大家坐在一起,好好的商量一天。

而另一件事,孟昔昭在聽左賢王提起以後,都沒露出個猶豫的神色,直接就瞪大雙眼,“什麼?!你們想讓我們的公主繼續留在這?!”

左賢王皺眉:“她是單於的閼氏,本來就該留下。☆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孟昔昭:“可是,單於已經殯天了。”

左賢王:“繼位大典之後,先單於的閼氏們都會成為二王子的妻子。”

孟昔昭:“這怎麼可以,這於理不合!”

左賢王看著十分的不耐:“這就是匈奴的規矩!既然你們的公主嫁到了匈奴,就要遵守!”

孟昔昭:“……你確定?”

左賢王疑惑的看他一眼,“什麼意思?”

孟昔昭說的有些為難:“公主從早上一直哭到現在,中午還哭暈過去了,她如今的狀態,比之前要嫁給單於時還不好,想必左賢王殿下也知道,齊國的女子,其實都適應不了草原的生活,再加上,我們齊國女子,將嫁父之後又嫁子視作□□,公主本就激動,若得知這件事,怕是……怕是會做出一些極端之舉。”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

極端之舉,可以說是絕望下的自戕,也可以說是絕望下的讓彆人自戕。

想起昨夜剛莫名其妙丟了性命的老單於,左賢王又想了想老單於的臉,替換成二王子那張風華正茂的臉的畫麵。

左賢王:“…………”

你彆說,你還真彆說。

一時之間,哪怕是他,表情也有點僵硬。

他到現在還是拿不準老單於到底怎麼死的,先不說究竟是不是楚國公主乾的,哪怕不是,在經曆了這種大起大落之後,誰知道她會不會得到什麼靈感,覺得丈夫死一個不夠,那就再死一個看看。

僵著麵皮,左賢王緩緩看向對麵的孟昔昭。

天黑之前,終於,孟昔昭回了齊國的驛館。

一進門,他就被眾人團團圍住。

陸逢秋:“如何?!匈奴人相信咱們是無辜的了嗎?”

孟昔昭點點頭:“他們已經驗屍了,單於確實是自然病故,與咱們沒有關係。”

一時間,整個驛館都發出了劫後餘生般的聲音,楚國公主就站在二樓,雙手緊緊的絞在一起,她抿著唇,緊張的看著孟昔昭。

而這時候,孟昔昭抬起頭,看向樓上的她。

隔著正在歡呼的人群,孟昔昭也能看清她現在的忐忑,原本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而在跟她對視了兩秒之後,慢慢的,他抿著嘴,笑了一下。

轟——

這是心中大石落下的聲音。

一刹那,楚國公主捂著嘴,哭出了聲。

侍女見狀,十分擔心的問她:“殿下,您怎麼了?”

楚國公主卻隻是搖搖頭,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終於——

她終於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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