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免了一時,也免不了一世,說不定什麼時候,南詔人的想法就變了!
崔冶看他一眼,抿著唇,又重新看向手中的信。
丁醇沒有詹不休這麼激動,畢竟他年紀大,還沉得住氣,他直接問崔冶:“殿下,孟知府在信上說了什麼?”
崔冶沉默片刻,回答道:“他讓詹將軍,和另一個我信得過的人,拿著腰牌,偽裝成南詔羽儀軍,進入寧仁府,然後去寧仁府的主街之上,找一個戴四根木簪的女子,這女子手中有南詔皇宮的地圖,守衛換班的時辰,以及東城門的打開辦法,城門需要六個人合力才能打開,而潛入皇宮的人,也不能少於四個,所以在詹將軍進入寧仁府之後,還要想辦法,把這十個人,也帶進來。”
周圍的將軍們:“……”
好家夥。
孟昔昭這是把作戰計劃都部署好了啊!
本來他們是挺討厭孟昔昭的,誰讓他是孟舊玉兒子呢,但現在,哪怕是他們,也不得不服氣了。
後生可畏啊!
地圖有、內應有、腰牌有,隻要詹不休帶著腰牌進了內城,想再多帶一些人進來,還不簡單麼,直接爬上城牆,甩根繩子下去,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拉進來了。
孟昔昭還是保守了,十個?他們能拉一百個進去。
接下來,這群人就開始商討具體的細節,不能打草驚蛇,但也不能讓自己陷入被動之中,開城門,和進皇宮,必須是同時進行的,因為抓到貞安羅之後,南詔皇宮必然被驚動,要是大軍遲遲進不去,挾持了貞安羅的將士,就會遇到危險。
商討著商討著,他們就吵起來了,一邊覺得派最好的將士過去,人不要太多,二十個足夠,另一邊卻覺得,多多益善。
崔冶擰著眉,聽了一會兒之後,便不耐煩的喝止住了他們。
他直接拍板,詹不休帶他自己的二十私兵,另一個跟他一起進內城的,他準備派自己的侍衛過去,再領二十個殿前司的侍衛,詹不休負責開城門,而侍衛們,負責抓貞安羅。
一聽這話,大家都不怎麼樂意。
畢竟誰能抓到貞安羅,誰就是首功,回去以後,彆說升官了,就是封侯,都足夠了。
崔冶看著他們,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你們覺得,若沒有孟昔昭傳出來的消息,你們能有去抓貞安羅的機會嗎?”
眾人:“……”
以後不好說,但現在的話,那肯定是沒有。
看出他們心裡的答案,崔冶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知道便好!首功當屬孟知府,其餘人立了功,孤也會一五一十的上報朝廷,但若有人私心太重,膽敢擾了此次行動,不用回到應天府,孤便在這裡,當著眾將士的麵,剮了此人!”
大帳之內一時鴉雀無聲,大家都被崔冶的疾言厲色嚇住了,然而害怕之餘,這些人又有一種敬佩的感覺。
不錯,這才是太子應有的樣子嘛,該賞賞、該罰罰,比賞罰迷惑的天壽帝強多了。
唉,太子是挺好,但他終究不是皇帝,沒法做真正的主,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登基呢。
被崔冶敲打過,大家收了各自的小心思,團結
起來之後,很快就商量出了結果。
詹不休,鬱浮嵐,各拿一個腰牌,然後再派一個常年待在南詔的探子跟他們一起進去,此人會說哀牢語,可以在一旁提點他們。
他們現在便出發,至於拉人進去,則是在明天晚上,大軍先動一部分,在城門打開之後,立刻進去,殺光守城的南詔人,剩下的大部隊,則駐守在三裡之外,看到信號以後,再出發。
計劃定好,大家就都行動去了,而崔冶在鬱浮嵐出發之前,叫住了他:“其餘人都不重要,但羅薩花,務必抓住她。”
鬱浮嵐愣了愣,然後嚴肅的對崔冶點頭:“是,屬下遵命!”
*
孟昔昭覺得自己這幾天過得跟地下黨一樣。
先是給顧娉婷遞紙條,然後,又借著出門買東西,把畫好的地圖等物,藏在了一戶已經逃命去也的人家門口。
孟昔昭不放心,晚上又出來一趟,踩了踩那塊磚石,發現底下的東西被人取走了,孟昔昭這心才放下一半來。
另一半,大約要齊國軍隊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才能放下了。
該做的他都做完了,接下來就看自己的隊友們,給不給力了。
賈仁良走之後的第二個晚上,孟昔昭坐在前堂裡,慢慢的喝茶。
王司理也知道不出意外的話,今晚就是齊國行動的時刻,他都快緊張成一團麻花了,轉過頭,見孟昔昭還有閒心品茶,他都想給他跪下了。
“你怎麼就一點都不緊張啊?!”
孟昔昭撩起眼皮:“緊張有什麼用,再緊張,也幫不了外麵的人,儘人事,聽天命,這六個字是我的行為準則,王司理,你也應該學一學,有個好的心態,是成功的第一步。”
王司理:“那第二步是什麼?”
孟昔昭悠悠的吹了下茶麵,然後回答他:“有個好爹。”
王司理:“…………”
接下來就沒人說話了,又過了將近一個時辰,突然,極遠的地方,傳來很細微的嘈雜人聲。
仔細聽,似乎是尖叫和怒罵。
倏地,孟昔昭和王司理同時直起腰,兩人對視,全都站起身來。
孟昔昭快步往外麵走,王司理要跟著他,卻被他一巴掌推了回去,“待著,彆添亂。”
王司理:“……”
站在原地,王司理看著孟昔昭快步離開,他已經是第三次看著彆人出去了,情急之下,他用氣聲吼了一句:“孟大人,彆忘了我還在這啊!等事情結束了,你記得回來接我啊!”
孟昔昭:“…………”
嘴角抽了抽,孟昔昭跑得更快了。
他是溜著牆邊走的,遠處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估計用不了太久就會打到他這來,路上不止他一個,有聽到動靜的南詔百姓出來看情況,也有南詔的士兵突然急匆匆的跑向皇宮。
全都亂套了,一個接一個的火光亮起來,而孟昔昭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一個地方,走近了,才看見一個
躲在巷子裡的身影。
顧娉婷見他過來了,頓時鬆口氣,她問:“大人,接下來怎麼辦?”
孟昔昭看看她,打量著她的打扮,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接下來,去皇宮。”
顧娉婷愣了一下,她不覺得孟昔昭會打算讓她進宮去複仇,畢竟這個時候進去殺人,跟自殺沒什麼兩樣。
“進宮?我?”
孟昔昭點點頭:“但是,要先做一些準備,把你臉上的東西洗了,然後再把衣服換了。”
顧娉婷完全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看看遠處的火光衝天,顧娉婷眨了一下眼睛,然後應了一聲:“好。”
…………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貞安羅睡著的時候,被齊國殿前司的侍衛像捆豬一樣的捆了起來,等有人發現皇帝被抓的時候,想前去營救,那些侍衛卻用貞安羅做人肉盾牌,逼得他們無法下手。
而另一邊,羅薩花因為太焦慮,沒有睡覺,剛有人進到她的宮殿,就被她發現了,一聲尖叫,頓時引來外麵的侍衛。
然而因為崔冶下了命令,一定要抓到她,所以前來偷襲她的侍衛一點都沒退縮,直接就跟那些人打了起來。
發現人多打不過,他們還把宮殿裡的燈柱踹倒,瞬間引起火災。
嗯……世界上的偷襲行為都是差不多的,先抓人,後放火。
銀柳要是在這,一定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羅薩花驚慌逃命,然而還沒出皇宮,她就看到大批齊國人殺了進來,見一個砍一個,人人都是惡鬼修羅。
他們毫無防備,本就是必輸無疑的局麵,於是,沒過多久,羅薩花也灰頭土臉的被抓了起來。
孟昔昭等那邊的動靜小了,才帶著顧娉婷,做賊一樣的跑進去,他在這皇宮裡待了將近一個月,每日都來,每日都用腳丈量,哪裡有什麼,他門清。
孟昔昭畫的地圖,重點標注的就是貞安羅的寢宮,還有羅薩花居住的西宮,至於東宮,主人都死了,不算是重點目標。
齊國人也是照他標注這樣做的,所以,孟昔昭一路來到東宮,幾乎都沒碰上齊國的人。
猛地推開一扇門,裡麵的人正在收拾細軟準備逃命,沒想到自己這裡這麼偏,居然也會被打進來,那人頓時跪下,條件反射的喊了一聲饒命。
孟昔昭卻沒搭理她,而是把顧娉婷推進去,然後,自己跑了。
顧娉婷和那人茫然的對視,最後,還是顧娉婷問她:“你是什麼人?”
那人愣了愣,回答道:“我、我是東宮的宮人,你也是齊國人嗎?”
……
另一邊,孟昔昭跑出去沒幾步,步伐就慢了下來。
湧進來的齊國將士越來越多,很快,整個皇宮都被齊國人掌控了,有幾個齊國將士看見他慢悠悠的走過來,還愣了一下,然後就是一喜,準備割了他的人頭,記在自己的功勞簿上。
在這群人跑到他麵前一丈遠的時候,孟昔昭問了一句:“詹將軍在哪裡?丁將軍已經進來了嗎?”
這些人齊齊停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再一起看看孟昔昭。
……
聽到手下說,有人撿到了孟昔昭,鬱浮嵐嘴角一抽,趕緊跑過去驗明真假。
看見孟昔昭那張熟悉的臉,鬱浮嵐都感覺自己要哭了:“孟知府,終於找到你了!”
他快步走到孟昔昭麵前,對他大倒苦水:“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來的,孟知府,你以後可彆再遇上這種事了,你看看我,衣服都大了!”
孟昔昭:“…………”
他等了好一會兒,發現鬱浮嵐真就是隻倒苦水,完全沒有跟他說說崔冶在哪的想法,他隻好自己問:“太子呢?”
鬱浮嵐:“我不知道啊,我是拿著你的腰牌進來的,太子殿下讓我抓貞安羅和他女兒,太子應當是跟大軍一起行動,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哪了。”
孟昔昭聽了,哦了一聲,然後低下頭,捏著自己的手指。
鬱浮嵐這才感覺到一點不對勁:“怎麼,你不想見到太子殿下嗎?”
門外,聽說孟昔昭已經安全的太子匆匆趕來,剛邁過門檻,他就聽到了這麼一句話,而且孟昔昭低著頭,並沒有否認。
他那飛速跳動的心臟,就這樣,跳慢了一拍。
一同趕來的張碩恭:“…………”
鬱都頭,你再這樣,你這輩子,也就是個都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