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昔昭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搞不好連金屠哲來買糧,都是噱頭,故意轉移他們的視線,麻痹他們的思維,然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崔冶見他越想越遠,不禁提醒了一句:“二郎,你可有注意到,金屠哲這一次來,隻說他是奉了單於之命,卻隻字未提他的義父左賢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孟昔昭看看他:“在朝堂之上,金屠哲自然隻能這麼說,明麵上,他還是單於的臣子。”
崔冶聞言,卻一言不發的笑了笑。
賣了一會兒關子,他才說道:“匈奴探子回報,金屠哲是在上個月初,朔日那天,成為了左骨都侯,也就是說,在他剛升上來沒多久的時候,他就被單於安奴維派來出使了。安奴維如今還是受製於他的母親,以及左賢王,可單於庭的情況卻不是那麼簡單,女真在匈奴穩定下來之後,又開始騷擾試探,邊境不穩,單於庭內部兩大勢力水火不容,左賢王求穩,而支持單於的一眾貴族,求戰。”
“今夏匈奴有澇災,不止農田,連草場都被淹了,匈奴的牲畜缺乏草料,大貴族的草場又遲遲不見牛犢羊羔,如今他們可急得很,養不起牛羊,就養不起奴隸,奴隸吃不飽飯,就會揭竿而起,還容易同室操戈,被其餘有餘力的貴族吞並,各方壓力之下,興起戰事,是消耗他們精力、以及補充實力的最好方式。匈奴人好戰,如此急於攻打彆國,不過就是為了貴族的利益,左賢王不認同這種理由,他看出匈奴威脅重重,齊國又結束了與南詔的戰事,若匈奴打起來,以陛下的性子,很可能想要插上一腳,所以,他反對的很強烈。”
說到這,崔冶停了停,低下頭,準備喝口水。
孟昔昭:“…………”
他呆滯的看著崔冶,好半晌才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平日裡崔冶不是讀書就是練字,再不然就是聽他的吩咐,去跟某些臣子套套近乎,這種情報,他是怎麼拿到手的啊?!
崔冶抬起眼皮,輕笑一下:“前麵那些,是探子的回報,後麵,是我個人的分析,易地而處,若我是安奴維,我也會想儘辦法,拉攏左賢王身邊的人,將他的意見按下去,然後討好這些可以與左賢王抗衡的大貴族,讓他們繼續支持我。”
孟昔昭眼皮一跳:“你是安奴維,你會這麼做?”
崔冶歪了歪頭,又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道:“前期是會這樣做,待左賢王式微,尋得機會,我再將王庭內的貴族,化整為零。但我不會讓他們去打女真,女真崛起
的太快,外人看不透他們的實力,能如此迅速的稱帝建國,還讓匈奴對他們無可奈何,怎麼看,都不會是一個繡花枕頭。是以,若是我的話,我應當會讓他們的目光,放在月氏國上,月氏善文不善武,且近幾年有倒向齊國的嫌疑,對他們出兵,理由更為正當。”
孟昔昭:“…………”
為什麼聽著這麼熟悉。
那個匈奴大王子,當初就是這麼想的吧。
果然,厲害的皇帝連腦回路都是一樣的。
默了默,孟昔昭有些複雜的開口:“這樣說來,金屠哲是倒戈安奴維了。”
崔冶看著他的神情:“很意外?”
孟昔昭:“有一點。”
上次見麵的時候,金屠哲還是對左賢王無比的忠誠,那時候的他,看著都能為左賢王去死。如今才一年……
不過,金屠哲變成這樣,也不是無跡可尋。
他是漢人和匈奴人的混血,成長過程艱難,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獲得一倍的收獲,由於出身太低,貴族看不起他,而曆來,多數時候,當被看不起的人有了實力,第一反應都不是去報複看不起自己的人,而是,加入到那些人當中去。
他想變貴族,左賢王也能幫他,可左賢王這個人,過於清風明月了,他一心為匈奴好,又對下屬十分嚴厲,要求他們自己賺自己的榮譽,金屠哲倒是可以等,然而,在單於明晃晃的告訴他,投誠我,你立刻就能被封二十四長的情況下,他還願意繼續等嗎?
更彆說,孟昔昭在他心裡是埋下過種子的,他鼓勵金屠哲成為一個政客來著。
適當的抓住機會,背叛舊主,也是一個合格的政客應當做的。
心裡的複雜情緒一閃而過,如今孟昔昭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那這糧食,我們是賣,還是不賣。”
孟昔昭這話問的有點奇怪,畢竟賣不賣糧食,那是天壽帝說了算,關他什麼事,但顯然,不管是他,還是太子,都不覺得這個決策跟他們沒關係。
崔冶回答:“賣,財帛動人心,手中無糧的時候,左賢王與匈奴貴族其實是鬨不起來的,同在一個困境當中,或許還會團結一致起來。反而是有了糧,匈奴貴族想用這些糧打仗,而左賢王想用這些糧安置百姓,他們的矛盾會更加激化。”
孟昔昭跟著道:“他們亂了,被關押的匈奴大王子,說不得就要趁機逃出來,僅僅一年,安奴維還是這樣的軟弱,他肯定沒那個本事,把原本屬於大王子的勢力全部收歸己用,待大王子抓緊了時機,這三股勢力,若形勢好,就是重新洗牌一番,若形勢不好……”
孟昔昭抿著唇,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崔冶看著他這個想笑又覺得有點缺德、所以不敢笑的樣子,索性替他把後麵的話說了:“形勢不好,就讓詹不休帶兵去鎮守北疆吧,混戰一起,北邊的百姓定然擔心自身的安危,由他駐守,一可安撫百姓,二,還可觀測一番,是否能把長城外的土地,收複回來。”
孟昔昭其實都沒想到詹
不休,但聽了他的話,孟昔昭的眼睛頓時亮起來。
這不是正好麼,反正詹不休已經在應天府停留那麼久了。
想著想著,他都有些心潮澎湃了,可一想到如今宮裡,還有個礙事的天壽帝,一盆涼水潑下來,讓他瞬間冷靜了不少。
沉默片刻,孟昔昭說道:“今晚,我便去找金屠哲喝酒。”
崔冶歎氣:“可惜我不能與二郎同去。”
說完,他又對孟昔昭笑起來:“切記,不可貪杯啊。”
孟昔昭爽快答應了。
*
使臣彆苑還在那待著,金屠哲這回依然住在這。
不過和上回不一樣的是,他不用再住小單間了,而是住在專門給各國使臣打造的正房當中。
聽說孟昔昭來訪,金屠哲放下看了一半的齊國書籍,也不在乎那些虛禮,直接讓人把他請到這裡來。
孟昔昭見了他,先細細打量了一番金屠哲如今的樣貌,仿佛要把他現在的樣子印到腦海中,然後才笑著作揖:“見過左骨都侯,一彆多月,骨都侯身體可好?”
金屠哲也打量著孟昔昭,在朝上他們沒機會說話,互相也看不太清,發現孟昔昭還是自己印象當中的模樣,隻是更加的矜貴、更加的意氣風發了,金屠哲才開口說道:“如今我不再是過去那個隻會鬨笑話的匈奴人了,在我麵前,你不必總是在言辭上照顧我。”
孟昔昭一頓,也不跟他客氣,而是做出一副熟稔的模樣,頗為不信的看著他:“哦?你的雅言又精進了?”
金屠哲得意的笑起來:“自然,如今再是晦澀難懂的齊書,我也能不費力的看下來了。”
說著,金屠哲還指向自己剛剛在看的書,孟昔昭往那邊望了一眼,發現是《左傳》。
孟昔昭:“…………”
這回是真的要往治國政客上發展了。
孟昔昭微微一笑,就當自己什麼都沒看出來,然後坐下,跟金屠哲一起追憶往昔。
他們的往昔也就是一年前,孟昔昭表示自己十分懷念彼時都是小人物的他們,還問金屠哲,左賢王怎麼樣了,有沒有一直看著匈奴的大王子,不會讓他再跑出來,謔謔齊國人吧。
金屠哲看了一眼孟昔昭,臉上半點異樣的情緒都沒顯露出來,說了一堆的客套話,還說大王子病一直沒好,讓孟昔昭不要再介意過去的事,畢竟大王子如今是個病人嘛。
……
行吧,看來這一年進步的人不止他一個,連這個金屠哲,都沒以前那麼好對付了。
本以為自己當初給他留了一把匕首,能讓他有幾分優待,可如今看來,好像根本沒什麼用。
孟昔昭也不氣餒,而是繼續高高興興的坐著,也不再試探了,真的隻是跟金屠哲一起閒聊,哪怕問到跟女真的戰事,也是純粹因為好奇心,並非為了打探虛實。
而金屠哲的反應,比剛剛提起大王子的時候好了不少,這不是什麼秘密,王庭為了這個事,都快吵翻天了,連女真人自己都知道這個消息,告訴孟昔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孟昔昭聽了半天,發現各種細節都對得上,說明他們是真的準備打仗了。
心念一轉,孟昔昭剛想說什麼,突然,慶福從外麵著急忙慌的跑進來,“郎君!”
在孟昔昭麵前急刹車,他先是為難的看了一眼金屠哲,然後實在是不敢耽誤,湊到孟昔昭身邊,耳語了兩句。
孟昔昭聽完以後,驟然起身:“怎麼會有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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