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也歎氣,順便撫摸自己的肚子:“不知孩子出生以後,還能不能叫二郎一聲叔父。”
孟昔昭:“…………”
以前是一人說教,現在成了夫妻配合了。
他嘴角抽了抽,伸長胳膊,去夾自己愛吃的一道肉食,順便小聲嘟囔:“你倆真煩。”
縣主笑了一聲,孟昔昂顯然不是個性子隨和的人,他愛較真,正想好好跟孟昔昭說一下不準沒大沒小的問題,然後,他就被縣主踢了一腳。
孟昔昂:“……”
行吧,不說了。
這個可以不說,但正事還是要說的。
孟昔昂:“你今日去看陛下,感覺如何?”
孟昔昭:“沒什麼感覺,生了病的人不都是那個樣子,陛下尊貴,卻也逃不過這生老病死。”
孟昔昂:“……慎言!”
什麼死不死的,這個字,就不能用在皇帝身上!
孟昔昭聳肩:“又沒外人,大哥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孟昔昂:“這時候沒外人,我怕你說習慣了,有外人的時候也這麼說。”
孟昔昭嗬嗬:“大哥你太小瞧我了,若我連這點自製力都沒有,今日哪還能好好的坐在這,早就被推到集市上斬首了。”
孟昔昂:“……”
他最不喜歡弟弟的,就是他這個口無遮攔的模樣,一點都不怕留下口業,他生氣,下意識的扭頭看向縣主,然而縣主正在好好的吃菜,也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你們真的都不在乎嗎!
縣主跟沒看見他的控訴眼神似的,不是所有人都迷信,恰好縣主就是那個不怎麼相信神仙的人。
她擦擦嘴,也對孟昔昭說:“父王前兩日也去看望陛下了,他傳信說,陛下如今脾性大變,怒火攻心,太醫院為了讓陛下靜心養病,還給他開了清心的方子,二郎在宮中,可要小心一些。”
孟昔昭點點頭:“嫂嫂放心,我省得,陛下雖是怒氣常縈,可陛下尚有理智,他發怒的對象,都是有理由的,而我不在其中。”
孟昔昂一愣:“有什麼理由?”
孟昔昭看他一眼,然後突然對他八卦的笑了一下。
孟昔昂:“……”
這事早晚都會捅出去,等天壽帝把甘家鏟了,大家奇怪之下,這事更是瞞不住了,孟昔昭提前說了,也沒什麼關係,反正彆人問起來,他可以推脫說,是太子告訴他的。
有親愛的太子在後麵背鍋,孟昔昭說八卦說的那叫一個眉飛色舞,即使已
經告訴過孟舊玉,再說一遍,還是讓他感覺特彆爽。
雖然這事是假的,雖然那詩詞都是他寫的,可天壽帝的痛苦和打擊都是真的啊,所以,他照樣覺得很爽。
而對麵的大哥大嫂,一臉如遭雷劈的表情。
哪怕縣主,都保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她下意識道:“甘貴妃……膽子太大了吧!”
說完以後,她突然又想起孟昔昭前段時間打聽平家事的行為,本來震驚的神色,漸漸變得微妙起來。
頓了頓,她垂下頭去,把神情遮住了。
而孟昔昂已經仿佛神魂出竅,根本沒看見縣主的神情變化:“做出這等對皇家不忠之事,甘家被夷三族都是輕的。”
孟昔昭之前也這麼想,但被孟舊玉科普了一下之後,他現在已經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了:“說是這麼說,但這等事,又不能大肆宣揚,且甘家在朝中根基很深,要連根拔起,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夷三族就彆想了,不過甘家被厭棄,是一定的。”
孟昔昂愣了一點,反應過來之後,他也點點頭:“對,罷了,被厭棄也好,甘太師把持朝政,還把他的子女,全都安排在重要的位置上,他們一家,多少人當官啊,如此一來,他們就掀不起風浪了。”
縣主聽到這,抬起頭來,緊跟著說道:“六皇子也沒有他的倚仗了。”
孟昔昭頓時看向縣主,心中肅然起敬。
不愧是宗室出身,眼光就是看得遠,一下子就意識到了此事對皇位的影響。
孟昔昂被提醒了,一臉恍悟:“是啊!母妃做出這等不知羞恥的事,他定是無緣大統,太子的位子也就穩固了。”
縣主和孟昔昭同時搖搖頭:“還不能這樣說。”
孟昔昂:“……”
老婆和弟弟都是高智商人士,孟昔昂有種被排擠的感覺。
默了默,他隻好虛心求教:“為什麼?”
縣主和孟昔昭對視一眼,縣主低下頭喝茶了,孟昔昭隻好自己說:“甘家勢大,就像大哥你說的,他家的人,當官的太多了,又有很多擁躉,咱們能看出來這事對甘家是滅頂之災,甘太師自然也看得出來,大哥,若此事發生在太子身上,發生在咱們家身上,你會怎樣自救?”
孟昔昂想了想,回答道:“我和爹留下斷後,你帶著阿娘嬌嬌還有寧娘,火速離開應天府,去匈奴,你不是跟那個姓金的使臣關係要好嗎,讓他收留你們,有你的本事在,想必你們能站穩腳跟。”
孟昔昭:“…………”
這不就是孟舊玉當初思考的後路,隻不過孟昔昂把巴蜀,替換成了匈奴。
真是親父子啊,連腦回路都是一樣一樣的。
孟昔昭非常無情的轉過頭,根本沒有流露出一點感動的意思,隻是問縣主:“嫂嫂,你說。”
縣主抬眸,看了一眼這兄弟倆,然後放下筷子,淡淡道:“先下手為強,逼宮,助太子登基。”
孟昔昂張大嘴巴。
震驚之餘,他還呆呆的想,確實,這也是一個辦法,成了,所有人都活著,而且有了潑天的功勞,但不成,所有人都要死,而且死無葬身之地。
其實兩個辦法都可以,隻不過,一個保全部分人,一個保全所有人。
默默把嘴巴合上,見這倆人都是一臉的淡定,孟昔昂也默默的讓自己淡定了下來。
這隻是假設而已,畢竟事情並沒有發生在他們身上,而是發生在了甘太師身上。
頓了頓,他也思考出一些門道來了:“陛下性子火爆,要不了多久,甘太師就會察覺到不妥之處,那他……”
孟昔昭:“所以我今日來找爹了,爹在陛下麵前說得上話,讓他想辦法,把甘太師等人管束起來。”
孟昔昂卻不覺得這樣妥當:“可六皇子還在宮裡,陛下總不會連他都一起辦了,六皇子還在,甘太師等人就還有希望,說不定還會遞出信來,企圖翻盤。”
孟昔昭認為,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又不是電影,都走到窮途末路了,還能來個逆風翻盤。
不過……很多時候,現實生活比電影還戲劇化。
比如那場著名的流星雨大戰,誰能想得到,還有這種離譜的事情發生。
孟昔昭皺了皺眉,這是個疏漏,可時間太緊了,他此時隻能專注在甘太師身上,至於六皇子……找人看著他好了,反正沒了甘太師的幫助,以及天壽帝的寵愛,六皇子的真正實力,怕是還不如一隻螞蟻。
……不對,他是不是有點輕敵了。
孟昔昂一句話,讓孟昔昭徹底糾結起來,原本還覺得沒什麼問題的局麵,仿佛也變得岌岌可危,他坐不下去了,反正已經吃的差不多,孟昔昭便起身告辭,準備回家再好好想想去。
縣主和孟昔昂目送他離開,等他走了,小夫妻默默對視,臉上的神情,都不如孟昔昭在的時候輕鬆。
縣主:“甘家若倒了,這朝堂就徹底變天了。”
孟昔昂點頭:“所有人都會蠢蠢欲動,陛下如今又是這樣,他壓不住底下的人,怕是也不想壓。”
縣主的憂慮更深一點,她沒見過自己的暴君曾祖父,她父王卻見過,而且就是因為他毫不顧忌的在孫子麵前殺人,才嚇得她父王身為郡王,卻依然膽小如鼠。
有這樣的先例在,天壽帝又是個很任性的君主,她著實擔心,他會也變得嗜殺起來。
萬一看到底下人亂哄哄的,他覺得煩,便開始大殺特殺,那……說句不好聽的,社稷將傾,也是極有可能的。
這縣主做不做,她覺得無所謂,可她非常不希望天下動亂,尤其是在她有了身孕之後,她更不想看見那樣的局麵了。
孟昔昂看見妻子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麼,懷有身孕讓她比平時更加敏感,在這種事上,也更加悲觀,孟昔昂連忙攬著她坐下來,給她寬心:“不會到那個地步的,彆忘了,還有二郎和太子殿下呢,此事於甘家是災禍,於他們,卻是轉機,二郎不會眼睜睜看著旁人搶了他的風頭,更不會看著他們,成為太子殿下麵前的新阻礙。”
懷孕的女人確實更加敏感,而且第六感,也比平時更加精準了。
聽到孟昔昂極其篤定的語氣,縣主突然眯著眼看向他:“為什麼你總是如此相信二郎和太子的關係,他們一個是君一個是臣,你都不懷疑,太子隻是想利用二郎嗎?”
孟昔昂呆滯一瞬。
縣主打量著他:“說起來,你連二郎新府當中的被衾是什麼用料,都要管一管,可他從不娶妻納妾,你居然就這麼接受了,還總有意無意的讓爹娘也接受這一點,你想看到二郎孑然一身?大郎,這不符合你對二郎的愛護之心啊。”
孟昔昂:“…………”
他背後開始出現冷汗,但還是堅強的與自己妻子對視,哪怕他心中充滿了奪門而出的衝動。
兩人默默對視,縣主盯著他額角上掉落的一滴汗水,突然嫣然一笑,坐到孟昔昂身邊,對他溫柔開口:“你我是結發夫妻,有什麼不可說的呢?大郎,心裡有秘密,一定很難受吧,說出來,讓寧娘為你開解開解,好不好呀?”
孟昔昂:“…………”
二郎救命,大哥我要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