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想活,還在思考怎麼才能自救,齊國內部的局勢她聽說過一些,那個被從南詔皇宮解救出去的蘇太後,她更是印象深刻。
她覺得自己的突破口,就在這個蘇太後身上,所以她用了各種辦法,就想見蘇太後一麵,終於,蘇太後身邊的人被她打動,而當晚,蘇太後就來到了她的囚室。
看著那個雍容華貴的女人走近自己,羅薩花瞳孔一縮,所有打好的腹稿都胎死腹中。
她是個記性特彆好的人,不然她也沒法在南詔叱吒風雲這麼多年。
她也不是大齊這裡行動受限的公主,在她的國度,她想去哪都行,哪怕深夜出宮,也沒問題。
她沒見過那個據說貌若天仙的蘇若存,可是,她見過在皇宮之外,推車賣吃食的瘦弱齊女。
不過一瞬間而已,一瞬間,她就認出了自己麵前的女人到底是誰,也是一瞬間,蘇若存便意識到,她認識自己。
而她一點都不慌,她仿佛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微微勾唇,對羅薩花笑了一下。
看著那個笑容,羅薩花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恐慌,仿佛自己的命門被人扼住,可還沒等她仔細品嘗到這究竟是什麼心情,蘇若存朝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意會,嗖的抽出刀來,哢嚓一下,就砍掉了她的頭。
而這時候,距離蘇若存進來,還沒有五秒鐘。
她似乎過來這一趟,就是為了殺掉她。
看守都驚呆了,蘇若存看著地上的那顆頭,心情卻不錯,關娘子年紀大了,睡得早,如今陪在蘇若存身邊的,是她宮裡的大宮女,這人也陪了蘇若存很久,當年蘇若存剛進宮的時候,她還是個小丫鬟,聽了銀柳的命,給邱肅明潑臟水,由於她辦的很好,便一直留在了這裡。
小丫鬟和蘇若存的表情如出一轍,她隻忠於蘇若存,至於地上死的是誰,根本不重要。
就這樣,建衡元年過去了。
……
建衡二年,朝中形勢越發的劍拔弩張,氣氛是很緊張,但那種針鋒相對的感覺已經沒有了,因為站在蘇若存那邊的人,越來越多。
皇帝就不提了,他腦子有病,完全就是蘇若存的傀儡,謝原一心為民,蘇若存對他十分的尊重,也很信任他,大事都交給他去辦,謝原從未真正的支持過蘇若存,可他這種默認的行為,很難讓人覺得,他對蘇若存有意見。
謝原倒也罷了,此人沒有野心,又是太上皇的表兄,背景硬的很,人家有資格清風明月,可李淮他憑什麼站在蘇若存那邊?!
這是臧禾最想不通的,李淮,大勝將軍李闖的後人,吳國公的親子,吳國公一脈可是崔氏皇族的親信啊!他怎麼能選擇支持這樣的蛇蠍婦人?!
他想質問李淮,可李淮跟他又不親近,而且公開站隊蘇若存之後,蘇若存也給了他很多的好處,令他們家更上一層樓了,李平平庸,隻會做生意,不會做官,如果李淮什麼都不做,他們家照樣富貴,但很快就會沒落下去。
顯然
李淮並不甘心那樣,他隻受過一次權力欺壓的苦?_[(,而他發過誓,再也不要讓自己落進那樣的境地裡。
他的表弟如果還在這,他就不會操這個心,可表弟為了孟家已經夠殫精竭慮的了,如今,也該輪到他為李家做些什麼了。
如果說跟表弟廝混這些年,他學會了什麼,那一定是絕不能以貌取人。
連他表弟那樣的紈絝草包,最後都能十五年如一日的權傾朝野,那人們也不該小瞧一個漂亮溫順的女人。
李淮身為三司使,在這場兩派紛爭裡起了決定性作用,他的地位太高,一加入進來,就讓天平失衡了。
臧禾一派越來越弱,有人被貶官,有人被流放,如果沒意外的話,這一派最終能被蘇若存吃乾抹淨,隻剩幾個低調的等待時機,再逆風翻盤,但,就是這時候,意外發生了。
誰也沒注意到,有個學士漸漸取得了皇帝的信任,靠著一張嘴,舌燦蓮花,讓皇帝升他的官,而且勸動了皇帝,讓他撤回最新的政令,並取消興明八年時推行的地丁合一製,而是改回原先的,士紳私有製。
所謂士紳私有,就是隻有地主和考上功名的儒生才能擁有土地,其他人都是佃戶,都隻能靠給彆人種地生活。
這個製度剝削百姓,但對身負功名的人好處太大了,私有財富可以大大的集中起來,士紳階級會越來越富有。
孟昔昭當初頂著壓力,還判了一群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絞刑,這才終於實施下去的政令,眼看著此人一句話,就要打回原形。
士紳穩定,皇帝的支持者就會增多,如今厭惡皇帝的,確實都是底層百姓,他當然不會在乎這些人的死活。皇帝想要保護自己的皇位,決定這麼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理解,不等於認同。
大概他自己都想不到,這麼小的一件事,居然能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蘇若存和臧禾,兩個打的不可開交的人,居然聯合起來,全都反對他,抨擊他,蘇若存甚至對他變了臉色,某一瞬間,皇帝嚇得以為她要殺了自己。
沒幾天,皇帝嚇病了,那個學士因為犯了個小錯,被流放四千裡,直接去大草原上牧羊了。
蘇若存和臧禾因為這件事聯合起來,但這件事結束以後,他倆又開始爭鬥,不得不說,他們還是很公私分明的。
建衡二年十一月,這場爭鬥結束,臧禾因為在朝上說了“牝雞司晨”四個字,被大怒的蘇若存直接關進牢房,怕是活不了幾天了。
不過,能在這時候,說這樣的話,估計臧禾自己也是不想活了,準備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死的更壯烈一點。
年關將至,大家卻沒過年的心思,臧禾為左相隻有三載,雖然他這人忒能折騰,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知道,臧禾為人正直,並非是蛇鼠之輩。
他們求謝原去給臧禾求情,謝原沉默良久,點點頭,答應了。
好歹當了整整二十年的同僚,謝原也不想看他落這麼一個地步。
第二天,他就進宮去拜見蘇若存,但宮女告訴他,太皇太後鳳體有恙,不能見他。
謝原以為她是鐵了心要臧禾的命,卻也沒什麼辦法,隻好惆悵的離開,回去以後,他思來想去,覺得此時能救臧禾一命的人,隻有孟昔昭。
其實他也不懂,蘇若存和孟昔昭到底有什麼交情,可孟昔昭在的時候,蘇若存對他特彆尊重,孟昔昭歸隱了,她也保留著他留下的東西,還順著他的思路,來治理這個天下。
謝原決定給孟昔昭寫一封信,命人快馬加鞭的送過去,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信還沒寫完,蘇若存本人,就已經到了會稽縣了。
人定時分,會稽縣繁華是繁華,但比應天府安靜太多,此時街上根本沒什麼人,庭院之中,大家剛用過飯,孟昔昭抱著他那用了二十年的湯婆子,正跟銀柳、張碩恭一起,玩鬥地主。
……
崔冶因為玩什麼都太厲害,被孟昔昭無情的踹出去,坐在觀眾席上。
蘇若存進來的時候,孟昔昭馬上就要翻身農奴把歌唱了,高興的不行的他,一抬頭,就看到了門外披著錦衣,和兩年多以前,似乎沒有任何變化的蘇若存。
孟昔昭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其他三人看過去,也愣了一下。
蘇若存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慢慢走進來,像以前一樣屈膝福禮。
“陛下,孟大人。”
聽了她的這聲呼喚,崔冶和孟昔昭對視一眼,然後,孟昔昭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紙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