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元娘名元霜枝,出身三代鐘鳴鼎食的元碩伯府,是世家嬌養長大的大家閨秀,從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一頂一的好,人也嬌氣,受不得什麼苦。
那年元家被奪爵位,有官身的兒郎儘數貶謫,舉族遷回元洲族地,元娘生父在動亂中亡故,小命捏在繼母手裡,後來又被逼下嫁給七旬富商做填房,走投無路之下,這才登了謝韻的家門。
念及幼時在宮中蓮湖落水搭救的恩情,謝韻隻得將這位嬌貴的祖宗迎進了家門。
從那以後,這座宅子就鬨騰了起來,破宅子多了一位女主人,前後大不相同。
今日請工匠修園子,明日請農工搭花棚,敲敲打打的,好不熱鬨。
當然,銀子照這樣花下去,單憑謝韻那三瓜兩棗的家底,和杯水車薪的俸祿,那是根本不夠花。
月月都所剩無幾,每年年底都捉襟見肘,等著宮裡的臘賜過日子,元娘進府後,謝韻就連出去喝酒的次數都少了很多。
有時夜裡出去喝酒,元霜枝還會親自出府去尋,酒喝一半就被家裡妾室給喊回家去,這可沒麵子極了,一起喝酒的權貴子弟們沒一個不笑的,偏偏謝韻還慣著,任其管製。
經常與謝韻一起去花滿樓喝酒的狐朋狗友們都拿謝韻這事說笑,謝大人三甲及第,乃是陛下欽點的探花郎,連內宅的小女子都製不住,天天拿銀子哄著妾室玩,家中半點夫君的威嚴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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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梢頭,天色已是昏黑一片,謝韻這才頂著淺淺的月光進了家門。
府中下人不多,大門也僅有一個小廝看守著,謝韻敲門時,守門的小廝還反應了一會,試探著問了幾句,確認是家中大人回來了才敢開門。
不怪守門的小廝如此膽小,實在是前兩日霍家的小將軍在夜裡的時候因醉酒闖進府中鬨了一次,喝醉的人本就沒什麼理智可言,胡言亂語又力大無窮,好幾個家丁一起上也止不住他,那場麵是在嚇人,守門的小廝心有餘悸,這才不得不小心謹慎著點。
“大人可算回來了。”
謝韻輕手輕腳踏進了正屋,剛給自己到了口茶,還沒等喝到嘴裡,身後響起了女子幽幽的說話聲。
“咳咳!”謝韻被茶水嗆了一下,聞言匆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回去看去。
“這個時候了,你怎麼在我的屋子裡?”謝韻揉了揉眉心,無奈地問道。
元霜枝是聽見開門的聲音所以才從床榻上爬下來的,她一頭秀發披散在腦後,身上穿著薄薄的絲衣,光著腳從床邊走了過來,徑直坐到了謝韻對麵的圓凳上。
她單手托腮倚在桌邊,語氣很是無辜,“大人是妾身夫君,妾身當然是來服侍的啊。”
謝韻:“......”行吧。
借著外麵透進來的微弱月光,謝韻去隔壁浴房收拾了一番才穿著寢衣回來。
再回屋時,元霜枝已經規規矩矩的躺在了床榻上。
謝韻掀開簾縵走進去,推了推元霜枝
的胳膊讓她往裡麵挪挪,隨後平躺在床榻的外側,闔上了雙眼。
“我聽樂窈說,你過幾日要去行宮那邊?去乾嘛?是皇家組織圍獵嗎”元霜枝小聲問。
樂窈是謝韻的貼身婢女,謝韻日常起居的一切事宜都是樂窈管的。
元霜枝等了一會,沒聽見謝韻沒說話,但她知道謝韻沒睡,故而繼續說道:“聽說圍獵是可以帶上家眷的誒!不如...”
不如帶上我?
話還沒說完,謝韻就淡聲打斷,“帶你做何?你見哪家官員去這種場合是帶妾室去的。”
元霜枝:“......”好好的說這話,怎麼還帶翻臉的呢!
“切,不帶就不帶!我還不想去呢,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元霜枝用力的扯了扯被子,氣鼓鼓地為自己挽尊。
謝韻沒回話,呼吸聲漸漸平穩。
元霜枝抱著被子翻了兩個身,醞釀了一會睡意,終究還是沒忍住,轉身過來看著謝韻寧靜平和的睡顏,用手指扣了兩下謝韻的肩膀,試探著道:“既然不能帶妾室,那你將我扶正不就好了嘛!反正你這個樣子,也娶不了彆人的。”
嫁進來沒多久,元霜枝就發現了謝韻不是男子這個秘密,關鍵是謝韻也沒想瞞著她。
關於元霜枝以後的去處,謝韻也早早就和她說清楚了。
謝韻是不準備好好活著的人,等她獲罪赴死,就讓元霜枝和樂窈一起遠離盛陽城,隱姓埋名的安度一生。
“再提這事,你就和樂窈一起去雲州,我給你們打點好身份,隨便找個老實人嫁了得了,一了百了,省的在我耳邊念叨這些,鬨人!”
謝韻知道元霜枝不想走,但是扶正是不可能的,正妻和妾室不一樣,做了正妻,就得陪她一起死。
到那時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元霜枝猛地從床上做起來,柳眉擰在了一起,怒目看著始終閉目裝睡的謝韻,“做什麼又說這樣的話!我都說了我不走的!”
“那你是想死?”謝韻睜開眼,玩味的看著元霜枝的雙眸,緩緩說,“還是說,除了霍修竹,你已經沒了想嫁的人了?所以和我一起死也無所謂。”
“你胡說什麼!乾霍修竹什麼事,那是從前的事,早就過去了,我現在是你妾室!是你謝韻的人!而且...你怎麼篤定你一定會死!總拿這些嚇唬我,好好活著就這麼難麼!”
元霜枝的雙眼有些濕潤,說話的語氣也很是無措。
自從謝韻把她救出來起,她這條命就是謝韻的了,她知道謝韻不肯將她扶正是怕連累她一起赴死,但她從來都不怕死,她隻是想一直陪在謝韻身邊罷了。
要死一起死,反正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雲州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