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絮從咖啡店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這裡距離博悅瀾灣不遠,她走路到一半的時候,天空忽然飄雪。
一開始,沈絮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雪沫子洋洋灑灑從萬米高空中飄下來,她才忍不住駐足:“原來真的下雪了啊。”
怪不得剛才天那麼陰。
她抬頭望向遠處的墨藍色的天空,不由得想起那天跟周珩一起走出超市看見初雪時的場景。
眼眶漸漸開始發熱,她攏了攏上衣,大步往博悅瀾灣的方向走。
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沈絮渾渾噩噩關上房門進屋,腦子裡混亂極了,像是已經超負荷。她強迫自己開機,機械地重複著每天下班回家都會做的事。
鎖門、把包摘下來放好、換衣服、然後去冰箱裡找吃的做晚飯。
冰箱裡還有前天買的西紅柿,再不吃就要壞了。
她把西紅柿拿出來清洗乾淨,又找出兩顆上次請周珩來家裡吃飯時買的雞蛋。
許是因為心不在焉,沈絮切西紅柿的時候,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鮮紅色的血瞬間湧了出來。
她緊緊攥著被刀割傷的手指,看著鮮紅色的血從傷口裡冒出來。
好疼。
沈絮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不由得想起剛剛付溫年說的,眼睫忍不住輕輕顫了顫。
周珩當年被他爸用皮帶抽的時候應該更疼吧,有沒有出血呢,還有被子彈打成貫穿傷肯定也比她現在要疼上千百倍吧。
沈絮鼻尖猛地發酸,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情緒的出口,眼睫止不住地往下掉。
起先還是安靜的掉眼淚,到了後麵她終於繃不住,崩潰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到喉嚨已經說不出話,隻能在心裡大聲地質問自己。
為什麼!
為什麼周珩要經曆這些?她憑什麼讓周珩替自己經曆這些啊!
明明做了逃兵的是她,可為什麼受苦的卻是周珩……
是她錯了。
是她自以為是。
是她低估了周珩的愛。
也是她,對不住周珩!
……
沈絮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已經是深夜了。
她沒有任何胃口,起身把剛剛切好沾了血的西紅柿丟進垃圾桶,又去拿醫藥箱處理了一下自己的傷口。
全都弄完以後,沈絮才拿起手機點開周珩的微信聊天窗口。
她和周珩已經五天沒有聯係過了。
算算日子,今天應該是周珩到國外的第二天。
她低頭盯著周珩的聊天框,想要跟他說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刪刪改改了半個小時連一句完成的話都沒能打出來。
她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這一次的f1方程式錦標賽的舉辦地點在美國拉斯維加斯,那邊的時間比北京時
間晚十五個小時,現在應該是早上八點多。
這個時間,他或許剛起床正在吃早飯,又或許已經準備去參賽了。
那她還是彆在這個時候影響他了。
就像周珩走之前說的,有什麼事都等他參加完比賽,回來再說。
沈絮如是想著,按下了想要聯係周珩的衝動。
當天晚上,沈絮做了個混亂的夢。
她夢見大二那年,因為考試和比賽的事她忙得暈頭轉向,熬了兩個通宵才把演講稿趕出來。
她把重新寫好的稿子發給老師以後,就想著去補補覺,睡前忽然想起來這兩天因為忙著趕稿子,都忘了吃藥。
沈絮是在大一那年確診的中度抑鬱症。
許是因為對周珩的愧疚一直憋在心裡,導致她自從高中畢業以後就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她大一下學期。
因為休息不好再加上課業繁重,有一天沈絮突然在課堂上暈倒了,送到校醫室的時候校醫說她是低血糖導致的,校醫是學心理出身的,一眼就能看出沈絮的狀態不對,在得知她長時間失眠以後,提醒她最好有空去看看心理醫生。
再後來,她被確診為中度抑鬱,醫生給她開了兩種抗抑鬱的藥,囑咐她按時吃完按時過去做檢查。
怕嚇到室友,沈絮一般都是偷偷吃藥,並且聽從醫囑按時吃藥,按時複查。
這幾天因為趕稿子,所以把吃藥的事忘了。
趁著室友們還沒回來,沈絮拿出藥瓶按照醫囑吃了藥,然後躺下補覺。
但她不知道的事,由於連續兩天的通宵和高強度趕稿,她精神恍惚地看錯了兩種藥的藥瓶,吃錯了分量導致藥物中毒。
室友起先以為她隻是太累睡著了,直到晚上上專業課叫她起床上課,卻怎麼都叫不醒時,才發覺事情不對,立刻報告了輔導員並且打了急救電話。
醫生費了一番功夫才讓沈絮脫離危險。
但由於送來的太遲,超出正常計量的抗抑鬱藥物已經開始麻痹她的神經,即便是脫離了危險,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還是未知數。
那次,沈絮在icu裡足足躺了五天才醒過來。
家人朋友、老師同學,他們都很高興。
隻有沈絮高興不起來,她清楚地知道,有某一時刻她是真的失去了求生的意誌。
但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就在她即將放棄生命時,她在夢裡看見了周珩。
她看見她死了,周珩在哭,哭得很傷心很絕望。
她不能再傷周珩的心了。
所以,她活過來了。
-
隔天,午休時間沈絮剛從食堂吃完午飯回到辦公室,就看見辦公室裡一群人聚在周葉的辦公桌前,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時不時還會發出驚呼。
“我草,牛逼!”
“臥槽臥槽,這麼快!!現實版的速度與激情啊!”
“這可是F1方程式比賽
,當然速度與激情了!”
聽見有人提到F1方程式比賽,沈絮原本要回工位的腳步頓了頓,隨後轉而換了個方向朝著人堆走過去,好奇道:“你們在看什麼呢?”
趙晚喬回頭看她笑著說:“周葉給我們事實轉播她哥的賽事。”
聞言,沈絮怔了怔視線下意識往那邊看了一眼:“是嗎?怎麼樣了,好看嗎?”
趙晚喬豎起大拇指:“賊帥,賊牛逼!”
說著,她讓出一個人的位置:“你要不要也過來看看,反正正在午休。”
沈絮想都沒想:“好啊。”
答應得這麼痛快,趙晚喬還愣了一下,不過她沒有多想,緊接著也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周葉的電腦屏幕上。
沈絮是第一次看方程式賽車的比賽,也是第一次看周珩比賽。
高中那會兒,周珩就總是嚷嚷著等上了大學,有機會一定要帶她去看一場他的比賽,還說要拿冠軍送給她。
沈絮的心臟咚咚地跳著,雖然鏡頭拉得很遠,但她還是一眼就在眾多人的賽道上看見周珩。
男人身高腿長,肩寬腰窄,穿著紅白相間的賽車服,手上拎著同色係的頭盔,眉宇之間帶著銳氣和鋒芒。
很快,眾人上了賽道,整齊劃一地在賽道上等待指令。
隨著指令下達,賽道上上的賽車相繼衝出起點線。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沈絮的視線始終緊盯著,前方的那輛紅色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