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盈委屈的撇了撇嘴,一甩辮子扭過頭不理他們。
這本來是她哥哥的。
隻有付燕燕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賀岩,心裡忍不住一暖。
廚房裡的汪玲端著菜出來,笑容滿麵道:“來了?正正好,菜剛燒完,可以吃了。”
趙韻走在後麵,她也端著菜,看到江明川手中拿著菜,笑道:“還是你們懂事,我們家沒臉沒皮的,直接光著手上門了。”
汪玲兩口子聽了笑。
隻有金秀珠聽出來她在顯擺自己跟汪玲關係親近,上門不用帶東西的。
金秀珠莞爾一笑,“真不知道這麼多人吃飯,以為隻有我們一家,想著不好空手上門,就特意做了一道菜帶過來,沒有跟你比較的意思,早知如此,我肯定是不敢帶的。”
一句話把兩家都嘲諷了,嘲諷嚴團長忽悠他們過來,又嘲諷趙韻做人不懂禮數還愛多想。
至於會不會讓場麵難看,金秀珠也是不怕的,她又不是軟柿子,吃暗虧還不敢反抗。
站在金秀珠旁邊的江明川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彎下腰哄倆孩子的嚴團長再次尷尬了下,忙起身招待他們進來。
汪玲臉上笑容也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忙道:“快進來坐。”
又喊屋裡的兒子,“小星,作業等會兒再寫,出來吃飯了。”
金秀珠也沒去廚房幫忙,而是將自己女兒抱到凳子上,裝作給她倒水喝的忙碌樣子。
晚上六菜一湯,金秀珠恰好和趙韻麵對麵坐著。
汪玲和嚴團長活躍氣氛,讓大家不要客氣夾菜吃,汪玲還親自給金秀珠夾了一隻螃蟹,“今天老嚴以前帶過的兵來看望我們,特意帶了一些這個過來,你嘗嘗看,有很多黃。”
金秀珠微笑,“太可惜了,我最近身體不適,不能吃寒性重的食物。”
沒動這個螃蟹,轉而夾了一筷子青菜。
汪玲見狀,有些為難地看向另一邊的趙韻。
金秀珠這態度她有些拿捏不準,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能吃還是彆的,如果是彆的,有些話就不好說了,畢竟她也不想得罪金秀珠兩口子。
趙韻領會她的意思,猶豫了下後主動開口:“其實今天這頓飯是我想請你們的,說起來也是我的錯,事情是這樣的,早上劉紅月跑到我家來說她跟戚營長吵架了,我也沒多想,便安慰了她兩句,沒想到從她抱怨聲中我才得知竟然是她舉報嫂子食堂工作的,還說如果不是我問起嫂子工作,她也不會想到舉報這事。”
“我剛來這邊,認識的人不多,之前聽說嫂子在食堂工作,想著自己廚藝也還可以,就沒忍住問了她幾句,後來聽說嫂子是被食堂大廚特意招進去的,就打消了念頭。怎麼都沒想到還有後麵這回事,想來想去都覺得愧疚,所以才厚著臉皮托汪嫂子幫忙請你們過來吃頓飯,跟你們說聲抱歉。”
說完就主動站起身,端起旁邊的茶杯道:“敬你們一杯,也祝嫂子以後工作越來越好。”
江明川聽到這話看向金秀珠,現在他也學會了金秀珠那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決定,兩個孩子的事情是這樣,所以現在他也不會插手。
趙韻注意到了,垂下眼睛,然後喝下手中的茶水。
汪玲趕緊幫腔,“這事我也有責任,她們兩個能認識,還是因為我的緣故,你放心,劉紅月我們以後肯定是不來往的,不會再有這些糟心事了。”
楊耀也客客氣氣拿起杯子敬江明川,“這事我也說小韻了,她知道錯了,以後有什麼事她都會先問我,這次真是意外。”
汪玲附和點頭,“是呀,早知道劉紅月是那樣的人,我怎麼可能還跟她走近?”
然後又誇金秀珠,“還是你有本事,現在在報社工作,真是給我們軍嫂長臉。”
金秀珠聽到這句話後,心思轉的很快,然後臉上露出笑容,沒看向還站著的趙韻,而是對汪玲爽朗笑道:“嫂子這話還真誇對了,也是遇到我這個犟脾氣,換做彆人可能找上門跟她吵了一頓,我就偏不姓邪,我能給自己找到一份食堂的工作,也能給自己找到彆的好工作。”
“小時候家裡孩子多,我夾在中間最不受寵,想要讀書都沒機會,隻能幫村裡老人乾活求他們教我一點本事,來到這邊後多虧了領導英明,開了掃盲班讓我認識了字,既然彆人能寫文章,我肯定也能行,憑著這股不服輸的精神,我天天在家寫,報紙都快擦爛了,還真被人看上了。”
汪玲這人心軟,聽到金秀珠這番話,都能想象出她在私底下吃了多少苦,不過心裡更多的還是敬佩。
剛才那誇讚的話,她也沒騙人,是真心覺得金秀珠給軍嫂長臉。
“現在也算是有好結果了,對了,你缺不缺紙?我跟造紙廠的領導認識,可以讓他們給你拿點。”
金秀珠一臉驚訝,“嫂子還認識造紙廠的人?”
“那可不,是我同學,關係可熟了……”
兩人越聊越上頭,一頓飯下來,就聽見金秀珠和汪玲的聲音,金秀珠說話巧妙好聽,不管汪玲說什麼她都能接上,還給她拋出問題,等吃完飯,汪玲還有些意猶未儘。
趙韻什麼時候坐下的,她也不知道,還熱絡拉著金秀珠說自己兒子成績不好巴拉巴拉,完全忘了這頓飯是為了什麼目的。
直到兩家人要走,汪玲才想起來還有之前那檔子事,糾結提了一句,金秀珠依依不舍拉著人手,親熱小聲道:“本來我挺在意的,可今晚跟嫂子聊的太合心意了,我就看在您的麵子上不計較這些了,對了,嫂子可要記得我的紙呀,我回去就給嫂子做點好吃的,明天送過來給你嘗嘗。”
汪玲擺擺手,“吃的就不用了,你自己留著吃,紙我肯定給你要。”
還把桌子上沒吃完的螃蟹給她裝兩個進衣兜裡,“明天蒸一下還可以吃。”
兩人熱鬨笑著告彆,等人不見了,汪玲才轉過身,回頭看到趙韻還在,臉上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在,不過想著金秀珠的話,又很有底氣道:“小金跟我說已經過去了,你以後呀,說話要注意一點,幸好碰上的是小金,她這人大度,要是碰上彆人,恐怕要在心裡記恨上。”
趙韻笑容有些勉強,心裡有些後悔讓汪玲插手進來,她本來想著自己親自上門道歉,金秀珠恐怕不給好臉色,有汪玲兩口子在,對方至少有所顧忌。
但她怎麼都沒想到,金秀珠那張嘴是真的會說,晚飯她好幾次想插嘴都沒插進去,反而被金秀珠擋了話移到自己身上去了,隻能看著她們有說有笑。
她忍著脾氣笑著道:“還是嫂子厲害,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汪玲拍拍她的手,說了幾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趙韻的錯覺,總感覺汪玲對她沒有之前那麼熱絡了。
聊了幾句,趙韻和楊耀就帶著孩子走了,走之前,棠盈眼巴巴看了眼桌子上的螃蟹,還剩兩隻擺在盤子裡。
汪玲看到了,裝作沒看見的偏了偏頭,讓兒子收拾桌子。
趙韻拉著孩子走了,隻是背過身去的那一刻,臉色沉了下來。
剛才汪玲給金秀珠塞了兩個大螃蟹。
等人走了,汪玲才跟自家男人抱怨,“雖說我跟金秀珠認識的時間短,但不得不說,今晚一聊還真投緣,以前還是我對她有偏見了。”
嚴團長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跟誰聊不來?”
人家都捧著你,隻不過金秀珠明顯更厲害一些。
汪玲搖搖頭,繼續道:“趙韻跟金秀珠比起來,到底還是差了一些,求我辦事也隻是帶了一兜子梨,你看,咱們請小江兩口子吃飯,人家還特意端了一鍋好菜來,過幾天我給小金拿一些紙,她肯定又會給我送來好吃的糕點,其實有時候交朋友還是得看心誠不誠。”
所以她才會給金秀珠螃蟹,沒給趙韻。
嚴團長都不好說她,“下次這種事甭攬了,彆摻和到彆人家事裡。”
要不是看她也摻和進去,嚴團長才不會把江明川兩口子哄來。
他算是看出來了,金秀珠和那個趙韻都不是簡單的。
隻有自家媳婦傻乎乎的被人利用。
——
一家四口往回走,等沒人了,金秀珠伸手使勁兒擰了一下江明川的耳朵。
這一下是下了死勁,江明川吃痛“嘶”了一聲,扭過頭看向她,裝傻問:“怎麼了?”
金秀珠瞪他,“還有臉問我怎麼了?這就是你說的沒彆人?哦,原來在你眼中趙韻是自家人是吧?”
江明川揉了揉耳朵,“我真不知道這事。”
要是知道,他肯定會跟金秀珠說,“明天我就去罵嚴團長。”
金秀珠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你不知道?還罵嚴團長,有本事你現在就去罵。”
江明川不說話了。
金秀珠看他又裝聾作啞,氣得伸手又擰他。
這次江明川反應快,往旁邊一歪躲了過去。
金秀珠見狀,凶巴巴地拿手錘他。
跟在後麵的賀岩看到,忍不住小聲對旁邊妹妹道:“媽媽好凶,我以後不要娶這樣的媳婦。”
付燕燕抽了抽嘴角,略有些嫌棄的瞥了他一眼,直言道:“可拉倒吧,就你還能娶到媳婦?做夢想屁吃。”
賀岩一臉不服氣地看向她,“我哪有那麼差?”
付燕燕:“你昨晚尿床了。”
賀岩:“……”
心裡暗暗發誓,長大後一定要比妹妹先結婚。
回到家,兩個孩子洗漱好後先睡了,大房間裡,江明川給金秀珠端來一盆洗腳水泡腳,金秀珠一邊泡腳一邊悠閒的靠著床看畫,然後張嘴等著江明川的投喂。
飯桌上說不能吃螃蟹的某人,這會兒嘴巴張的比誰都快,剝得慢了還遭嫌棄。
床頭邊上還有一張紙,上麵寫著——“承諾書:1969年11月底發工資後,江明川給金秀珠買一件毛衣。落款:江明川,1969年10月13號。”
底下還按著一個清晰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