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之世界已經是天翻地覆,大人手段高明,坐穩淥位,龍屬霸道,壓製羽蛇,他們都穩坐釣魚台,並不怕一點金性,對大人和龍屬來說,無論能不能拿到手裡,毀去祂一道後手總是好的——這一點上,利益一致,隻等著寧迢宵突破,看一看引動出來的是什麼樣的後手。”
“於是寧迢宵暗中明白此處關竅,誓不修神通…”
“不對。”
遲步梓麵色平靜,靜靜地打斷他,答道:
“如若此事屬實,大人如何允許他不修?龍屬如何允許他不修?道友可不要用不在乎來答我,我比你更了解大人。”
衛懸因神情凝固了一瞬,重新審視他,輕聲道:
“這話我也問過隋觀大人。”
“【辛酉淥澤印】一現身,被帶回青池,大人看過。”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捉摸不定:
“應當有結果,是玉真前一位的手段,此中留下了他的合真之神妙…聽薛大人推測,金性應當在玉真那位的洞府裡,當主人突破時,便與之勾連,下降人世。”
遲步梓已然明白了,笑道:
“諸位當時都不想驚動他,也不想把這個勾連玉真原主的燙手山芋拿在手裡,所以你先前說的不過是降下來的第一重真相,你、我、三元、二紫都置身其中,寧迢宵寧死不成全大人資糧,卻不知天上都在冷冷的看著,正不欲他修,讓他被一重話蒙在鼓裡死!”
他輕輕站起身來,語氣輕快,透露出恍然大悟的清澈:
“所以,遲尉的死也不冤,求不成金也是定數,【辛酉淥澤印】既然能幫助主人勾動金性,引來玉真原主的注意,他就必然是個潛在的威脅,淥水道統之斷絕,一大半在於【辛酉淥澤印】,讓原先想給大人添亂的人也絕了心思。”
他眼中寒意森森:
“而另一重…上元真君證成,證實了那位威名赫赫的玉真原主人已經前往天外,沒了威懾保護、也沒有突破希望的寧迢宵才立死無疑!【辛酉淥澤印】才會迅速失蹤,順暢地成為幾位大人可以拿起來用、收在囊中的棋子。”
衛懸因笑著看他,答道:
“當時的東西…是太陽道統的人給我觀榭的,換得了他家如今置身事外的資格,哪怕從頭到尾幾次插手、最後關頭也有人來乾擾,卻還能被輕輕放過,就是這個緣故了。”
一旁的扶玹心中大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遲步梓卻不意外,冷笑了兩聲:
“就知道是他!”
直到此刻,遲步梓才將目光落在【辛酉淥澤印】上,露出極為幽深的度量之色,低低地道:
“…絕了兩方的異心,於是大人也好、龍屬也好,都期盼我把這一縷金性引出來…”
對方言下之意,自己的道途就在這兩方之一了!
果然,衛懸因笑著點頭,道:
“道友修淥水,這些事情想必比我還了解,淥解合水之事在前,是重的不能再重的因果,你如是解了修為去修合水,再加上道友的才情,絕對超過九成九的人物!更彆提修為一定是一日千裡了!”
“那也要轉得成!”
遲步梓答了一句,對方笑道:
“隻要龍屬願意幫你,自有轉機,解了修為轉合水,有道途之法理在,前途有望,而投大人…也能試一試求餘位,便由道友自行裁決了。”
他的話不知有多少玩笑的意思,卻說的很明白,擺在他麵前無非兩條路,卻都以取出金性為前提,投龍轉世修合,或是投淥成餘。
遲步梓五官越發森冷,久久凝視著這枚金色的小印,難以挪開目光:
‘合水雖喜閏,龍屬豈容予?大人心叵測,淥水怎能餘!都不是好走的路…’
‘更何況…又豈是說能證得就能證得的…道途法理何來?求金法又在何處!’
可扶玹的話語仍在心頭回蕩,他先前對寧迢宵處境的判斷此刻延伸到了他自己身上:
‘大人如何允許不修?龍屬如何允許不修?有些機緣得來,是不能問來處的,更是非用不可!’
他隻能將眼前的玉盒默默收起,靜靜的盯著衛懸因:
“多謝衛大人了!”
“無妨!”
衛懸因也收了笑容,他們這些神通圓滿在望,有可能衝擊果位、證得閏餘的人物,有哪個是不在時代洪流中以性命換取成道的機會呢?
‘我也好、遲步梓也罷,老一輩的二紫元商元道…甚至鄴檜!隻好在有些騰挪機會,不比那李周巍…再高的命也要如束在圈中的牛羊般等死!’
此刻多有些同病相憐的心思,也不再調侃他,目送著他化為淥水消散而去。
遲步梓一走,扶玹的目光複雜起來,他不知是羨慕遲步梓能站在大勢洪流中選擇,還是歎他的敏銳讓他有站上去且睜開一些眼睛的能力,感觸道:
“我算是明白為何師尊能看出蕭錦州是成道種子了!果真有這樣的人物。”
“因勢而成,本也是野心勃勃的人物。”
衛懸因答了一句,這才道:
“他肯定有不屈於人下的心思,最後一道神通也不知道著落於何處,總之…多半不可能是不適合他突破的正位坎水。”
“餘下合淥府牝,大人在他魂魄中又有手段,合水明擺著親龍,淥水更是不會憑空來,來了他也不敢修,有借助龍力謀淥水果位的嫌疑,暴斃都是有可能的,興許選個與淥水相近的府水求餘,或是選個好保性命的牝水轉世罷!”
衛懸因的道行是極高的,三下五除二,鞭辟入裡,把事情分析得明明白白,早時出手試探,未必不是想試一試他最後一道神通,眼下終於將目光投向扶玹,有些無奈地道:
“你不惜親自下場,替我一力促成此事…想必還是為了那一個緣由…”
“衛大人明睿!”
扶玹目光沉靜,聲音清朗:
“太陽道統終究是我同門…如今兩家已經隱居山林不再出手,還請諸位放過一馬…切莫趕儘殺絕!”
“趕儘殺絕…”
衛懸因隻道:
“趕儘殺絕不是我們做的事…你要找也應該找陰司!”
扶玹低眉道:
“還請衛大人指一條出路!”
衛懸因站起身來,飄飄然而去,隻留下一句話:
“莫要再過問世俗了,如若守著仙凡隔絕的規矩,當年不去把控地方,肢解越國,哪有今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