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有他的考慮…”
“我們還不到舉起大旗的時候,青池的統治固然名存實亡,一旦將這個龐然大物徹底衝倒,越國的地盤我們的確可以通通掌握,可東海和南海的呢?隻要這杆大旗沒有舉起來,必然被諸家裝傻充愣所分食。”
“這也是兄長為何在青池山下止步的緣故,若非如此,此事恐怕要隕神通!可我們還需要這個龐然大物苟延殘喘,以利益相誘,這才能收攏住整個青池,司家現在與我們是一條路上的…青池山仍有仙令通往兩海,才能勉強維持住這些海外的領地,畢竟…哪怕是山中也已經是我們的人了,兄長讓司通儀修立【仙儀司】,維持著青池名錄,依舊牢牢將這些人和地掌握在手裡…”
“前些日子青池在東海的諸島都有動亂,如若不是司家青忽真人與青池的寧真人出手,在這劇烈的變動之中必然被人瓜分,今後再想在海外伸張手腳可就難了。”
她歎道:
“我們不是太陽道統,海外的領地名正言順繼承多少是多少,幾乎不能再擴張,同樣的,一旦丟失,再難拿回來了。”
可這似乎不是李絳梁想聽的答案,他也並非不知道這些道理,隻躊躇著道:
“我憂心的是百姓,倘若真讓世家遍布海內,哪還有庶民出頭的日子?再說了,這些人尚且如此分封,仙族又當如何?”
“難道今日就有出頭的日子了麼?秦險如何?”
楊闐幽神色平靜,笑道:
“至於仙族…封王!”
李絳梁沉默片刻,問道:
“封號可擬定了?”
楊闐幽頗有興趣,掩嘴笑道:
“早著呢…可你家的封號,難道還用想麼?”
李絳梁心中一陣悸動,竟然有了一分安慰了,暗暗念叨起來:
‘大人說過,王位大有裨益,再者,隻要說是王侯,走出去家裡人也有身份,也算是為家中做點事了。’
雖然以楊浞對世家的態度,即使沒有他,自家大概率也不失王侯之位,可自己有從龍之功,到底可以給家中多爭取一些地盤,他暗自思量罷了,話鋒一轉,憂慮道:
“聽說業火過了荒野,已經到黎夏了,大人閉關多時,如今可有消息?”
提起業火,楊闐幽並沒有憂慮之色,隻有些許笑意:
“那是【雀鯉魚】,不必擔憂他,他是來轉世的,等雀鯉魚到四閔郡前了,自然可以見到兄長。”
李絳梁若有所思,正欲開口,卻見一人急衝衝從階間上來,低聲道:
“稟大人!陳大人密信!”
李絳梁被打斷,轉過頭來,從他手中接過信,掃了兩眼,神色略有些怪異:
“臨海天變,有巫風梟羽、鴞啼鬼嘯…”
他看向楊闐幽,問道:
“這是成了還是不成?”
這等神通之事,楊家或者說陰司自然明白得最清楚,這般一問,楊闐幽點了點頭,正色道:
“老劍仙傾力栽培,已經折過多少鄰穀家的人了?最早的鄰穀依、鄰穀耽,後來的鄰穀饒,搭進去多少靈物?多少寶丹?好不容易出個鄰穀蘭映,甚至求到我們家頭上,哪家有這麼好的條件?也就他鄰穀家了!自然是成了!”
“彆人不知道…我們可清楚,除了鄰穀蘭映,還有兩個在暗處閉關,雖然突破希望不大,隻能算是萬一之後手,可幾乎把所有鄰穀家的天才都搭進去了…婁行劍仙也是狠心!”
李絳梁讚歎一聲,搖頭道:
“你這話也不對,這是凜然之大義,算不上狠心,若不是鄰穀家太不中用,早該有鄰穀家的紫府登上大局了。”
“如今也不慢。”
楊闐幽歎了一句,李絳梁點頭道:
“為難前輩一片心意,如今出了個鄰穀蘭映,臨海郡算是有救了,即使大鵂葵觀封山,鄰穀家也能保住臨海的林氏凡人和眾多族係…又能叫大鵂葵觀置身事外…不可謂不高明。”
楊闐幽感慨:
“高明是高明,無情也是頂無情的,為守大鵂葵觀之風骨,寧願一句真話不對後紼、奎祈說,寧願在秦玲以命擋薛殃,求萬一之可能,可見他劍心之堅固…”
李絳梁隻能歎息一聲,以示尊敬,卻見妻子笑道:
“再怎麼說,你家受益可不小,叔父的爵位已經到了殿裡,幾個人商議著,至少也是個三等,就封在黎夏,至於你的…”
她口中的叔父自然是李周洛了,李家在這場動亂中參與不深,得爵的唯有李絳梁與李周洛二人而已,李絳梁搖頭道:
“你不必考慮我,一個虛銜即可,我沒什麼封地的想法。”
他麵上浮現出笑容,眼中多了幾分盼望與希冀:
“等到大人功成,江南安定,百姓有所居有所養,我便辭去俗務,帶你回湖,在洲中領一小閣,校正道藏、梳理道統,閒時駕舟湖上,溫酒醉眠而已。”
楊闐幽偏過頭去,並不看他,有些勉強地笑道:
“夫君如此才能,兄長欽定的治國安邦之君子,豈止領一小閣?”
李絳梁失笑,目光還是停留在手中的書卷上,搖頭歎道:
“你卻不懂了,我幾個兄長才是人物,我這等庸才…到了洲上,也不過領一小閣而已!”
他聲音溫柔,眉宇帶笑:
“到時讓你也見一見望月的湖景。”
楊闐幽低低地應了,不敢看他。
這位楊氏嫡女、貴為金丹血裔的天之驕女總是充斥於麵孔的笑容淡了,她佯裝鎮定地看向窗外,按在窗沿的纖手卻鬆了又緊,美目閉起,抿唇不語,心中突然隱痛起來。
‘你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