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人果真沒有反應麼?孔雀海秘藏被奪,數名孔雀前後身死,豈是無緣故的?必然是哪位大人暗地裡的試探…’
‘大人始終沒有回應,就是為了讓孔雀漸遭算計,等著雀鯉魚以身入局,成就今日之事!’
他心中冰寒至極,默默地低下頭。
‘如此久的謀劃,大人一定提前得了消息…是誰在提醒他?是誰想讓七相更加分裂?是天上還是地下…’
可眼前的妖邪僧人已經抖了抖袖子,沒有看他一眼,邁步向前,三兩步之間化為山下的一個黃點,漸漸遠去。
他在大地上行走著,似乎隻是尋常邁步,卻縮地成寸,一種驚人速度往南邊走去,所過之處樂聲大作,地麵或泥濘、或貧瘠,皆開出朵朵蓮花,野獸伏拜,水池光色,如同人間釋土。
……
四閔郡。
濃密的灰火在天際升騰,喧鬨的樂聲一同奏起,輕飄飄地傳入郡中,大殿之中卻極為安靜,唯有淡淡的燈彩閃爍。
上首的主位空蕩無人,兩側卻坐滿了各家的青年才俊,按次第就坐,或低頭抿茶,或沉默不語,唯有瓷杯的磕碰之聲。
他們大多不緊張,悠悠等著,唯有李絳梁眉頭始終緊鎖,盯著案上的地圖,下方的侍從時不時上前來遞信,讓他描繪著那黑色的釋修路線。
‘過了泉屋…一動就是幾萬、甚至更多的波及…’
李絳梁端了端茶,顯得有些焦躁,抬起眉來,掃了一眼。
他受命製禮,已經許久不曾來過殿中,能站在這個大殿裡的人已經發生了好些變化,卻理所應當地都是仙族、紫府之後人。
他正思量著,卻聽著一陣喧鬨,殿外進來一位葛衣中年男子,須發半白,麵容威嚴,腰係葫蘆,這才剛剛踏足殿中,便有好幾人上前相賀:
“恭喜鄰穀道友!恭喜了!”
“神通成就,真是震驚四方…”
李絳梁知曉他是誰,鄰穀家的鄰穀獵,本是個不受重視的、外出遊走天下的族老,如今也是家主了。
鄰穀家如今的人才絕對算得上凋零,當年有不少築基,隻要有一分機會,立刻會到臨海郡閉關,那些個有能力的天才都折了,鄰穀獵這個快一百歲才突破築基的族老才被叫回族裡,不得不堪此重任。
鄰穀蘭映一成就,他立刻變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一眾人上前拍了馬屁,鄰穀獵卻抽空看向他,遙遙一禮。
李絳梁微笑示意,鄰穀獵立刻躋身上來,笑道:
“見過李大人!”
“前輩客氣!”
李絳梁隻好放了手中的事情,溫聲應他,鄰穀獵感慨道:
“我與貴族有幾分緣分,家中真人當年也是與貴族並肩作戰過的,與昭景真人是實打實的同輩人物,很是親切,問著我要去拜訪呢!”
李絳梁笑道:
“釋修南下,大戰一觸即發,各家的賀禮應該會耽擱一些…你我既在殿中,我提前賀一句恭喜!”
這人正要扯些陳年舊事,卻微微一凜,李絳梁也收了笑容,有所感應。
“嘭…嘭嘭…”
桌上的茶杯的水竟然無故沸騰起來,衝的杯蓋嗡嗡作響,一層層交疊的水火四處湧現,隱隱約約有鱗片悉索之聲響起,李絳梁反應極快,悚然而起,兩步衝出大殿。
便見天空之中白鶴盤旋,一重又一重的水火在如同星辰一般在天際閃亮,喚起一道道墜落的仙光,李絳梁隻轉過身,看向仍在殿中不知所措的諸修。
“下來拜見大人。”
一眾人便急急忙忙地從殿中下來,在李絳梁的帶領下一同拜了,羽衣與華服鋪了一地,與天空之中的水火之光交相輝映,光彩灼灼。
“轟隆!”
藍幽青靛的水火與黑赤黃蒼的色彩在空中交織,無數的白鶴從天而絳,將傾瀉而來的無窮業火化解,照得郡中光色一片。
李絳梁微微抬起頭來,卻發覺眼前站了一雙黑色靴子。
他心中一愣,一點點抬起頭來,目光從這男子的身上花紋絢麗的黑袍上掃過,最後停留在他的麵孔上。
一張極為平常,毫不起眼的麵容。
可正是這一張普普通通的麵容,卻讓人腦海一片空白,難以記起他的半點特征,身上的氣息更是毫無波動,仿佛一位凡人。
李絳梁卻能看出此人的衣飾與妻子楊闐幽相類,微微低眉,發覺左右的人對他的出現毫不奇怪,宛如未覺,這才起身道:
“見過前輩。”
眼前的男子稍稍點了頭,笑起來:
“你是明陽之子。”
李絳梁行禮道:
“家父明煌真人。”
男子滿意地點了頭,輕聲道:
“還請你替我向湖中說一聲…就說…四閔楊氏楊銳儀請湖上真人前來四閔,共議大事。”
李絳梁遲疑了一瞬,卻見楊氏男子笑起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補充道:
“官玄真人楊天衙也在四閔,他等了貴族許久了,正要與故人之後敘一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