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四月初,桐城是中部城市,雖然天氣不算暖和,但也遠遠不需要穿羽絨服。可對方不僅穿著羽絨服戴著厚實的帽子,連拉鏈都拉到了頂,密不透風地把自己包裹起來。
怕冷?
但看著又不太像,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的鬢角都被汗水浸透了,臉上也帶著一種過熱的潮紅。
在程簡寧的循循善誘下,李雙仁逐漸打開了話匣子:“我是聽朋友介紹來的,聽說你們這裡可以給人做切除手術,所、所以我才想來問問……”
聽見“切除手術”,程簡寧的神色更加嚴肅了一些:“我們的醫生都是專業的心理醫師,有執業資格證,但是您說的切除手術,我們是不提供這樣的服務的……需要手術的話,建議您去公立醫院比較好。”
“但我朋友說你們可以做的,他就是在你們這裡做的……”
李雙仁一聽就有些著急了,他猛地直起身來,羽絨服底下似乎有什麼在掙動。
宋南星悄悄抬眼看了一眼,看見一隻手臂從李雙仁的羽絨服領口掙紮著擠出來。那隻手臂非常細弱,大概隻有正常手臂四分之一或者
五分之一的粗細,手臂皮膚是鉛灰色,手指關節很長,末端的指甲尖銳。
此時那隻手正拚命往外擠,卻被卡在了羽絨服領口。
李雙仁注意到宋南星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慌慌張張地將那隻手臂塞了回去,雙手抱懷像在緊緊按著什麼,挺直的腰背又佝僂下去。
程簡寧表情為難:“這……按理說這是違規的,但如果您執意要求,我可以去幫您谘詢一下趙醫生。”
李雙仁連忙點頭:“是我要求的,是我要求的。”
“那您在這裡稍坐一下,有什麼需求可以跟我的同事說,我去跟趙醫生說明一下情況。”
程簡寧起身,按了下宋南星的肩膀,眼神示意他在這裡陪著客戶,自己則去找趙醫生。
宋南星抱著筆記本老實坐著,不時悄悄打量一眼對麵的李雙仁。
李雙仁看起來非常坐立不安,抱懷的雙手越來越用力,甚至都有些發抖了,鬢角有汗水順著臉頰流下來。
宋南星想起程簡寧的囑咐,主動關心道:“李先生,您還好嗎?”
見他看向自己,李雙仁頓時更加慌張,他結結巴巴地拒絕:“不不不用,我、我就是有點熱,我去倒杯水。”
他說著離開沙發椅,身體趴下去,手腳並用地朝茶水台爬去。
宋南星看得眼皮直跳,想著讓客人在接待室裡爬來爬去似乎不太好,隻能快走兩步追上去將人扶起來:“李先生,還是我去給您倒水吧,你看起來狀態不太好,我扶您去休息一下。”
李雙仁也意識到了自己行為不妥,手腳抖得像帕金森,要不是宋南星扶著他,他已經滑到了地上。
“趙、趙醫生什麼時候來。”他語無倫次地說:“我想儘快做手術。”
宋南星猜到了對方想做手術的原因,隨著精神汙染擴大化,一些汙染比較嚴重的病人,不僅會出現發熱、幻覺、囈語等症狀,也會出現部分軀體異化的情況。比如多隻手多隻腳,或者皮膚上長了奇怪的鱗片之類的。
李雙仁應該就是已經出現了軀體異化的情況。
在精神衛生中心,醫生是可以通過手術切除患者異化的部分的,這也是遏製汙染蔓延的一種有效辦法。
宋南星扶著他回到沙發椅坐下,試探著建議:“為什麼不去正規醫院呢?你這樣的情況,醫生會妥善處理的。”
他不明白為什麼李雙仁寧願找好夢這樣不正規的心理谘詢公司做切除手術,也不願意去精神衛生中心。
“我不去醫院!”誰知道李雙仁一聽見醫院兩個字,抖得更厲害了,他神經質地歪頭瞪著宋南星,眼睛發紅:“你休想把我送去關起來!”
宋南星見他表情越來越激動,試圖解釋安撫。
李雙仁卻忽然痛苦地大叫起來,他跪在地上,身上的羽絨服被撕破,無數細弱的鉛灰色手臂爭先恐後地從破洞裡鑽出來,李雙仁瘦弱的身體佝僂成弓狀,那些細弱的手臂像節肢動物的多足一樣撐著他迅速爬到了天花板上。
這變故發生得太快,宋南星目瞪口呆,在下方仰頭看他。
李雙仁身上的羽絨服已經被撐破掉落在地,裸露出來的身軀骨瘦如柴,一排排的肋骨清晰可見。那些細弱的手臂就是從肋骨的間隙間生長出來,此時尖銳的指甲正躁動地在天花板上抓撓,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我不要去醫院。”李雙仁雙眼發紅,近似蟲類的複眼緊張地盯著宋南星,頂出嘴唇的大顎不停開合,黃綠色的涎液滴落在地毯上,腐蝕出一個個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