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在二十九樓停下,“叮”的一聲打開門。
兩人下了樓才發現外麵又在下雨
,黑黢黢沒開燈的大廈仿佛被雨幕隔絕在另一個世界,顯得越發陰森和詭譎。
程簡寧哆嗦了一下,往宋南星身邊靠了靠,探頭探腦往外麵張望半天,轉頭諂媚地問宋南星:“你是不是開車來的啊?能不能順道送我回家啊?這個天看起來不太好打車。”
程簡寧家也住在外城區,距離好夢大概三四公裡左右。
宋南星按照導航把他送到樓棟底下,又把車上備用的雨傘給他一把:“回去吧。”遲疑了一下,又問:“需要我送你嗎?”
程簡寧接過傘,眼淚汪汪地看著他說:“你人也太好了,不過天這麼晚又下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等後麵天氣好了,請你來我家吃餃子啊,我奶奶包的豬肉白菜餡餃子可好吃了。”
宋南星輕輕“嗯”了聲,看著他推開車門走進了雨幕之中。
他沒有立刻啟動車子,有些疲倦地往後靠進座椅裡,手機界麵停在韓誌的通訊錄界麵上。
但猶豫很久,他還是收起手機,重新點火離開。
隻是一晚上而已,明早他再通知韓誌也不遲。
*
程簡寧撐著傘往老舊的居民樓走去,走到自家樓下時,他心裡不知道為什麼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來。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撐著傘站在滂沱大雨中。
隻要推開麵前的鐵門,再往上爬五樓,就到家了。
但程簡寧的手按在鐵門上,卻軟軟地生不出推門的力氣。
連綿不斷的雨水砸落在傘麵上,濺起一朵朵淡紅的水花,轉瞬又融入雨水之中,流向不知名之處。
在程簡寧背後的高樓之上,兩個人影無聲無息立在雨中凝視他。
“他的狀態已經非常不穩定。”
“可惜,他的能力原本有更大的用處。”穿著黑色鬥篷的男人語調遺憾,像在惋惜一件失敗的藝術品。
“現在也不算差,一旦他徹底崩潰,數據孢子擴散開,汙染力可以覆蓋半個城市。”
*
白色汽車在雨夜中飛馳。
宋南星正要左打方向盤,手機卻急促響起來。
他放慢速度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未知來電。他接通打開揚聲器,語調隨意:“喂,哪位?”
程簡寧顫抖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傳出來:“宋南星,我好害怕啊。”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壓抑的哭腔:“我不敢進去,你……你可以不可以陪我一起回去……”
宋南星踩了刹車,皺眉看著手機上的通話界麵。
來電號碼未知,歸屬地未知。
而且他從沒跟程簡寧交換過電話號碼。
他沉默著,揚聲器那邊程簡寧的呼吸聲很輕,隱隱有壓抑的啜泣。
宋南星歎口氣,啟動車子調頭:“好,你等一下,我調頭回來。”
宋南星撐著傘找過來時,看見程簡寧抱著腿坐在樓梯口。
“出什麼事了嗎?”宋南星走近問。
程簡
寧的臉從臂彎裡抬起來,看著比紙還白,他哆哆嗦嗦地說:“我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害怕很害怕。”
宋南星皺眉,心裡湧起些不好的猜測。
他收起傘,扶著程簡寧起來,說:“先上去吧。”
程簡寧吸了下鼻子,帶著他上樓。
程簡寧家在五樓,樓道的感應燈不知道是不是壞了,宋南星拍了兩下手也沒亮,隻有另一頭的昏暗燈光照過來一些,勉強能看清路。程簡寧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鑰匙摸黑去開門,但手卻不受控製地發抖,好幾次都沒能對準鎖孔。
好半晌他才開了鎖,推門進去。
宋南星跟在他身後進門,摸了摸背包裡的木偶才安心一些,抬手去摸牆壁上的開關:“開關在哪?先開下燈。”
“彆開!”
程簡寧忽然吼了聲,呼吸聲變得有些粗重,微弱的光線下,宋南星隻能看見他模糊的輪廓。
程簡寧定定站在門口,沒有繼續往裡走。
黑暗裡響起他輕飄飄的聲音:“我爸媽生下我後就去了其他城市,我從小就是奶奶帶大的。大概三四年前我爸媽回來過一次,想強行接我走,被我奶奶攆走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帶了些微弱的笑意:“小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但性格凶悍得很,一邊罵著說自己養大的孫子憑什麼說接走就接走,一邊揮著擀麵杖把我爸揍得哭爹喊娘……不過她雖然脾氣壞了點,但其實是個很善良很耐心的老太太,家裡沒什麼錢,她會自己琢磨著給我做豆花、雙皮奶、奶茶……還喜歡喂路邊的貓貓狗狗。”
程簡寧哽咽起來,有些語無倫次。
宋南星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看見客廳地麵上有大片大片乾涸的黑色。
他忽然想起不知在哪裡聽過的一句話:血在月光下,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