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比他們快了一步。
韓誌表情不太好看,他磨了磨後槽牙,說:“再聯係,我先帶人去救火。”
*
到了收容中心,宋南星跟著楚胭過安檢時,才後知後覺想起來木偶還在背包裡。
前麵程簡寧已經過了安檢,安檢員拿著掃描儀朝宋南星走來。
宋南星心裡緊了下,腦子裡迅速思索著如果被發現了該用什麼說辭應對,就聽安檢員說:“可以了。”
宋南星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朝對方說了聲謝謝,大步追上了前麵的程簡寧。
兩人都是第一次來收容中心,看著宏偉的建築裡各式各樣沒見過的新式儀器設備,表情驚奇。
程簡寧小聲跟宋南星咬耳朵:“來之前聽名字,我還以為是類似精神病院那樣的地方呢。”
結果現在看著倒像是某種充滿現代科技的展館,就是看著冷清了一些。
楚胭聽見他在後麵說悄悄話,勾起唇笑了下,帶兩人去了會客室:“你們在這裡等下,我去叫個同事過來再開始筆錄。”
程簡寧捧著杯水惴惴不安地坐在沙發上,藏在外套裡的數據線如實反饋了他的緊張心情,在外套下麵拱來拱去。
宋南星倒是鎮定很多,提醒他:“你冷靜一點。”
程簡寧乖乖“哦”了聲,老實不動了。
過了三分鐘不到,又開始躁動起來。
背包裡的木偶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影響,也開始試圖往外探頭。
宋南星懶得再管他,麵無表情把探出頭的木偶頭按回去,低聲警告:“彆亂動。”
“……”
因為宋南星聞起來很香,想要探頭出來貼近聞聞的木偶老實團起手腳坐了回去。
宋南星剛把背包拉鏈拉好,楚胭就帶著一個男人推門進來:“這是執行組周懸,今天的筆錄由我們倆做,你們把事情經過儘量完整地說一下。”
宋南星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表情有些驚訝。
周懸三十出頭的年紀,氣質溫和,白襯衫黑西褲一絲不苟,看著是個十分嚴謹有秩序的人。不過這都不是宋南星驚訝的原因,他有些遲疑地開口:“你是不是也住在幸福花園?”
周懸一進門他就覺得眼熟,回憶了一下
,想起有幾次下樓時在一樓見過對方。
“我住101,我們應該碰見過幾次的。”周懸朝他笑了下,在他對麵坐下來:“不然楚隊也不會叫我過來一起做筆錄,鄰居多少比陌生人要熟悉一些,希望你們不會太緊張。”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幸福花園……”宋南星神色有些在意。
雖然他總覺得同棟的有些鄰居似乎有些奇怪,但收容中心的人出現,意義又不一樣了。
“彆誤會。”周懸笑笑,解釋道:“我在桐城美術學院任職,住幸福花園上下班要方便一些,不用擔心堵車問題。”
桐城美術學院位於內城區邊緣,距離幸福花園不算近。但外城區不堵車紅綠燈也少,確實隻需要十幾一十分鐘就到了。
旁邊的程簡寧驚訝出聲:“你們還在外麵做兼職啊?”
周懸說:“準確來說,老師才是我的主職。”他聳了聳肩:“和你一樣遇到了一些突發的意外,所以才進了收容中心。”
楚胭見著氣氛逐漸融洽起來,用筆敲了敲的桌麵,說:“先說正事吧,做完筆錄你們可以慢慢聊。你們倆誰先開始?”
程簡寧下意識看向宋南星。
宋南星隻得一邊回憶,一邊從頭開始說起,程簡寧則負責在一旁做補充。
楚胭快速在筆記本上進行記錄,筆錄結束時她用紅筆將好夢重點圈了出來:“你說你去好夢是為了找你爸爸的線索?”
宋南星點頭:“沒錯。雖然韓隊說是幻覺,但我總覺得不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楚胭表情變得十分凝重。
收容中心和特彆行動局經常有合作,但兩邊的職責區域是很明確的。
普通的精神汙染案件通常由特彆行動局協同警方處理,但一旦案件危險級彆提高,尤其是涉及到群體汙染,就會立即轉交給收容中心負責處理。
當年黑山羊案就是從特彆行動局移交過來的。
很多後續細節韓誌不清楚,但她卻很清楚。
宋南星不可能出現幻覺,他說看見了宋城的照片,那就是真的看見了。
但當年宋城的屍體也是她親眼看著處理掉的,連渣都沒有剩下。
楚胭杵了杵筆尖:“把那個徽記給我看看。”
宋南星從相冊裡把圖片找出來給她看。
楚胭凝視著那個徽記,臉色幾乎是鐵青。
宋南星觀察她的表情:“你認識這個徽記?”
楚胭將手機還給他,沉吟半晌,才緩緩說:“見過幾次,荒野裡遊蕩的那些人,有些身上會烙有這種標記。”
一旁的程簡寧聽得滿頭霧水:“什麼荒野?”
楚胭沒有立即回答,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她撚了撚手指,從口袋裡拿出一盒薄荷糖,扔了兩顆進嘴裡,嘎吱嘎吱地嚼碎咽下去。
“你們應該看過新聞吧,從精神汙染出現到大範圍傳播這些年,失蹤率、死亡率急速增長,生育率下降,犯罪率升高,人口一直在銳
減。官方從來沒有公布過具體的人口數據,但其實減少的人口遠遠比你們所能想象的要多的多。為了最大限度保存有生力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集中力量對抗汙染,官方一直在進行人口遷移,城市圈也一再縮小集中,才有了現在的九大城市和周邊的輻射衛星城。而從前的很多小型城鎮因為人口遷出,就逐漸荒廢了。”
“那些荒廢的城鎮在我們內部,就被稱作荒野之地。”
程簡寧這下明白了:“但新聞上不是說那些荒廢的城鎮很危險嗎?連交通線路都特意繞開了。怎麼還會有人啊?”
宋南星看了楚胭一眼,倒是比程簡寧知道得多一些。
他成年之後,曾想過去其他城市尋找媽媽的蹤跡,為此還特意做了很多準備查了很多資料。
網上一直有一種傳言,說很多通報失蹤的人口,其實都藏身在了那些廢棄的城鎮裡。據說曾有人孤身回了自己已經被廢棄的老家,在那裡找到了失蹤很久的親人。
但這類帖子一向被刪除得很快,官方也從未針對性地辟謠澄清過,因此一直源源不斷地有人悄悄離開城市返回自己廢棄的家鄉尋找失蹤的親人。
宋南星很早之前還加過一個回家尋親的群。
隻是後來群聊變得有些奇怪怪怪,再加上他們一家是土生土長的桐城人,他擔心萬一媽媽回來自己卻去了彆的城市反而錯過了,才打住了想法留在了桐城。
“那些遊蕩者,是新聞裡通報的失蹤人口嗎?”宋南星輕聲問。
“不是。”楚胭又扔了兩顆糖進嘴裡,嘎吱嘎吱咀嚼:“人的定義很複雜,可以從生物、精神、文化各個方麵來闡述。但最簡單地從精神和宗教層麵來說,人有靈魂。”
她凝視著宋南星,一字一頓地說:“但荒野裡的那些東西沒有。它們隻是一種類似人的生物罷了,是靈魂崩壞,人性墮.落之後剩下來的軀殼。”
“是怪物。”
楚胭似乎對此深惡痛絕:“但這些怪物一向認為自己是神明的使者,以神眷者自稱,如果你們遇到了,最好及時上報,不要與它們有過多的接觸。”
楚胭說這句話時,深深看了宋南星一眼:“你在好夢官網看到的照片,很可能就是它們的手筆。你父親的死亡證明當年是經過層層審批的,審批通過之後他的屍體也被完全銷毀,所以不可能是他。但當年他本來就死的蹊蹺,我們內部推測他可能還有其他的同黨,黑山羊案事發後,他被推出來做了替罪羊。”
“你是這個案子唯一的幸存者,宋城的同黨會找上你也說得通。”
這是宋南星第一次聽見關於黑山羊案的另外一種說法。
得知宋城已經死透了,宋南星心裡湧現一股失落:“不是他啊……”
楚胭說:“我會留意徽記的線索,你現在還住在外城區?如果可以,還是搬到內城區比較安全一些。”
宋南星搖了搖頭,情緒看起來十分低迷。
楚胭見狀沒有再繼續談論宋城的事,目光轉向了程簡寧:“你這段時間就
住在收容中心吧,我會讓人給你安排住所。”
程簡寧緊張地說:“什麼意思啊?要把我關起來嗎?”
楚胭被他逗笑,看向周懸:“最近停課,你有空帶帶他,把基本的東西給他講講,免得總是一驚一乍的。”
周懸笑著點頭,朝他伸出手來,小臂連同手掌變成了某種細長的長滿絨毛的蟲足。
程簡寧倒吸一口涼氣,臉都白了,滿眼驚恐地瞪著周懸。
周懸收回手,說:“重新介紹一下,我是執行組周懸,B類能力者,能力是軀體異化。”他饒有興致地打量程簡寧:“你的能力看起來應該也是軀體異化一類的,但李皓說你異化部分噴出的數據孢子可以影響人的行為和情緒?聽起來好像也涉及S類能力領域,組裡的人都對你的孢子很好奇,希望以後有機會可以見識一下。”
程簡寧不停往宋南星身邊擠,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周懸微微一笑,很是耐心的樣子:“新人剛開始都是這樣,等過上一陣接觸多了你就懂了。”
宋南星在旁邊聽著,垂眸看了一眼時間。
竟然已經是淩晨六點了。
他看向楚胭:“時間不早了,我可以回去了嗎?”
楚胭見他絲毫不好奇的樣子,暗暗歎口氣,起身說:“出去要刷卡,我送你吧。”
程簡寧一聽他要走,表情就變得可憐起來,站起身看著似乎很想跟著一起走。
宋南星拍拍他的肩,說:“楚隊他們都是好人,你在這裡好好學習。”
程簡寧可憐巴巴地說:“你會來看我嗎?”
收容中心看起來不是可以隨意進出的地方,而且宋南星私心其實也不太想跟這裡扯上太多關聯。但心裡這麼想著,他嘴上還是安慰道:“有機會一定。”
程簡寧戀戀不舍地看著他和楚胭一起出去。
楚胭將他送出門,恰好碰見韓誌。
韓誌看起來也奔波了一.夜,身上臉上都是黑灰,楚胭說:“火撲滅了?”
韓誌“嗯”了聲,看向宋南星:“回去了?”
宋南星說:“筆錄做完了,我一.夜沒睡,回去補個覺。”
韓誌聞言沒有多說什麼,和楚胭站在一起,目送他上車離開。
等人走遠了,韓誌才說:“你當初跟我透露的消息隱瞞了很多東西吧?他是S類能力者?可以讓自己免受精神汙染?”
楚胭語焉不詳地說:“算是吧,當初沒來及進行具體的判定。”
“他的能力很強也很實用,一直說缺人缺人,你們當初怎麼沒把他留下來培養?”
楚胭說:“他很排斥這些,潛意識裡堅持認為自己隻是個普通人,如果強行打破這層認知……”她聳了下肩:“結果你也知道的。”
韓誌想起隻剩下少許殘渣的心理谘詢師,眉頭不由緊皺。
“他還在堅持找他.媽媽的下落?”楚胭問。
“嗯。”韓誌低聲說:“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
宋南星回到小區時,天已經亮了。
持續了一.夜的大雨在天亮時分終於停歇,宋南星停好車上樓,看一眼混沌不清的天際,感到了深切的疲憊。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慢吞吞爬樓梯。
快爬上四樓時,忽然聽見一陣怪異的響動,像什麼東西蠕動時發出的粘膩水聲。
宋南星昏沉的頭腦頓時一清,快走幾步到樓梯口,卻看見沈渡背對著他蹲在門口,不知道在做什麼。
宋南星將背在背後的背包抱到了胸.前,輕手輕腳地走近。角度變換,他才注意到沈渡麵前好像趴著什麼東西,那東西被他高大的身形擋住,隻能看見一條短短圓圓的棕色尾巴在擺來擺去。
那尾巴很熟悉,宋南星回憶了下就想起來了,是宋雲橋。
他才放下去的心重新又提了起來。
宋雲橋怎麼會在自己門口,還被沈渡撞上了?
就在這時,走廊的感應燈忽然亮起,昏沉的天色下,白織燈投下淡淡的陰影。
宋南星看見沈渡的腳邊影子被拉長扭曲,如同活物一般湧動著。
似黑暗中的異類張開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