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星很少有情緒波動這麼大的時候。
他眼眶泛紅,雙眸含淚,幾乎快要哭出來,但他卻偏偏不肯哭,死死咬著牙關,忍到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韓誌的電話接通時,他因為情緒起伏太大,甚至沒有辦法平靜地回應。
“喂?宋南星,有什麼事嗎?”
韓誌沒能得到回應,隻聽見揚聲器那頭傳來細微的氣音。
宋南星張口,嗓子卻像被堵住了,嘴唇顫抖得厲害。
“我來和他說。”沈渡歎息一聲,起身走到他身後,溫暖有力的手掌在他肩上和後背輕輕順撫,同時彎下腰以一個環抱的姿勢,抽出了他手中的手機。
“喂,你好。”沈渡打開揚聲器,語氣平穩地陳述:“我是宋南星的朋友,他剛在電視看到了今天失蹤人口回歸的新聞,他好像……在上麵看了他.媽媽。”
韓誌聲音微驚:“這怎麼可能?你讓他接一下電話。”
沈渡垂眸宋南星一眼,他眼皮低垂,整個人看起來陷入某種大起大落的情緒之中,聽見韓誌的話,仰起臉看沈渡,示意他把手機給自己。
沈渡輕輕拍撫他的脊背,將手機還給他,壓低了聲音問:“你感覺好一些了嗎?”
宋南星吸了下鼻子,微微點頭,啞著聲音說:“韓隊,我真的看見我媽媽了,她就在回歸的失蹤人員裡麵,警方現在整理出失蹤人員的名單了嗎?可不可以幫忙查一下有沒有我媽媽的信息?”
電話那頭韓誌為難地抽出煙,使勁咬了咬煙頭,儘量委婉地問:“你.媽媽失蹤了那麼多年,你確定那真的是她嗎?會不會是認錯人了?”
宋南星遲疑很久,才艱難地說:“我不確定……”
他嗓音沙啞,表情非常脆弱,仿佛在極力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不確定的回答:“但是隻要有一點希望,我就不想放棄,萬一……萬一真的是她呢?”
韓誌歎氣,他不敢貿然戳破真相,隻能妥協說:“這一次從霧區回來的失蹤人口粗略估計有四五百人,有一部分記憶正常思維清晰,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信息,但也有一部分失蹤太久的人,神智多少有些受影響,警方那邊的身份核查工作有些困難。完全的名單估計一時半會兒弄不到,我隻能托人幫你留意一下。”
宋南星鬆了口氣,不住地道謝。
韓誌到底怕他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又隱晦地提醒道:“但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失蹤人口數量太多,這些能回來的幸運兒,再分配到每個失蹤者的家庭上,實在是九牛一毛。”
宋南星悶悶“嗯”了一聲,韓誌這才掛斷了電話。
沈渡打量著他的神情,抽了紙巾遞給他:“你.媽媽也失蹤了嗎?”
宋南星點頭,情緒看起來還是不太好,悶聲悶氣地說:“嗯,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擦了下眼睛,表情有些歉意:“抱歉,我剛才情緒有點失控。”
“人之常情,不用跟我道歉。”沈渡又給他倒了一杯
水,在他旁邊坐下,眼神平和地注視著他:“如果你願意,可以跟我說說,我會是個合格的傾聽者。”
宋南星對上他的目光,努力抿起唇笑了下:“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你聽說過黑山羊案嗎?案件的幕後真凶是我父親,而我是整個案件中唯一的幸存者。當時我媽媽得知了父親的陰謀,悄悄過來救我,結果中途被我父親發現,她為了引開父親讓我逃跑,轉頭走進了濃霧之中,然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沈渡說:“你媽媽一定很愛你。”
“嗯,她是個很溫柔的人。”宋南星淺淺笑了一下,眼睛卻有些難過:“但是她離開的太久了,我有時候其實……已經不太能想起她的樣子。”
這也是韓誌反問他時,他無法篤定地確認的原因。
萬一……真的是他認錯了人呢?
“那就親自去看看吧。”沈渡說。
宋南星詫異地看著他:“韓隊那邊還沒有消息。”
沈渡指了指新聞說:“正式的失蹤者名單還沒公布出來,但是已經有很多失蹤者家屬趕過去了。我們也可以去看看。”
宋南星恍然:“對,我可以先自己去看看。”
從霧區出來的失蹤人員暫時都安置在城市邊緣,需要在通過精神汙染監測之後,才會允許重新進入城市。
宋南星著急忙慌地起身:“我得出門一趟。”
沈渡將他按坐回來,說:“外麵還在下雨,你去物業租車也麻煩,我開車和你一起去。”
他說著將碗筷端進了廚房,迅速收拾乾淨了,才對愣愣的宋南星說:“走吧,記得帶上防護雨具,如果你.媽媽的相關證件或者照片還有留存,也一起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