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那個小啞巴 布丁琉璃 9723 字 5個月前

“快遞”急得團團轉,圍著摔倒的三人嗚嗚吠叫。

霍依娜一把將林知言和成野渡推開,那麼羸弱的一個女孩子,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

“怎麼哪裡都有你啊!關你什麼事?誰要你管我死活?你是聖母嗎,你以為你救得了誰?”

她死死瞪視林知言,一連串的質問劈頭蓋臉嘶吼而出。

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隻有無儘的怨憤。

林知言很快明白過來:剛才的意外並非源於輪椅手刹失控,而是霍依娜有意為之。

她想起曾經在養老院照看過的一個客戶,是位九十歲的老阿婆,三個子女常年不見人,對老人家唯一的照顧就是預訂每月一次的助浴服務。

“我馬上就要死了。”

這是老阿婆的口頭禪,連歎息都透著遲暮的老氣。她說“老而不死是為賊”,對待死亡更像是迎接一個終將到來的好友,有種參透塵世冷暖的平靜。

但霍依娜不同,她還如此年輕,卻又如此絕望慘烈。

“你也是個殘廢啊,應該理解我才對吧!為什麼總跟我作對?為什麼全世界都要和我作對!”

霍依娜情緒越發失控,哽咽著捂住臉,在輪椅上縮成一團,“這樣活著到底有什麼意思?”

“娜娜小姐!”

關倩抱著羊絨披肩趕來,被坡下的畫麵驚得險些魂飛魄散,“老天!這是怎麼回事!”

尖叫聲中,一陣兵荒馬亂。

二樓書房,霍述單掌抵著額角,眼底映著曲屏電腦的幽幽藍光。

鼠標箭頭指向一份加密文件,最新的修改日期已經是三年前。

修長的手指敲擊鍵盤,新建文檔:Experimental samples 003。

實驗樣本003號。

樓下傳來動靜,霍述熄屏,起身下了樓。

……

有林知言和成野渡墊著,霍依娜並沒有受傷。

倒是關倩嚇得不輕,自認為失職,一個勁兒地跟霍述道歉。

霍述眉頭微皺,輕淡的目光掃來時,霍依娜的肩頭明顯顫了顫。

她將頭埋得很低,不住摳著手指甲,似乎不想讓人知道她對輪椅做了什麼。可如果不說清楚真相,恐怕這看護不當的責任就要落到無辜的護理師小姐身上。

林知言遲疑了片刻,打字轉換語音。

【剛才好像是輪椅的手刹失靈了,出了點小意外,好在虛驚一場。】

霍依娜忽的抬眼,大概沒想到林知言會幫她隱瞞這個秘密。

“是啊是啊!我去拿肩的時候明明放下刹車了的,一定是輪椅壞了。”

關倩連忙附和,心有餘悸道,“還好林小姐和她朋友及時攔下了失控的輪椅,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霍述看了幫忙推車的成野渡一眼,視線落回林知言身上,在她擦傷的手肘處停留須臾。

“那真是多虧林小姐,和這位……朋友了。”

霍述長腿岔開,讓開身子,“實在不好意思,請兩位進來處理一下傷口。”

“我沒受傷,不用麻煩了。輪椅撞上的是林知言,她的傷肯定不輕。”

說著,成野渡接過林知言手裡的牽引繩,“你去吧,狗交給我。”

關倩帶林知言去保姆房處理傷口,一撩開她的襯衣下擺,就“嘶”地皺起了眉頭。

手肘的擦傷倒不嚴重,嚴重的是肚子上被輪椅撞的那一塊,淤青了好大一片,在細白如玉的肚皮上顯得格外觸目。

“這淤傷估計要半個月才能消了,不過還好沒傷到內臟和骨頭。”

關倩初步給她檢查了一番,抬頭說,“林小姐,今天真的是謝謝你了,我欠你個人情。”

林知言莞爾,擺擺手表示“不用這麼客氣”。

關倩朝窗外使了個眼色,庭院中,霍依娜的情緒已經平複了不少。

“林小姐怎麼做到讓霍大小姐乖乖聽話的?之前我想幫她脫衣服擦澡,差點沒被她掐死。”

林知言思索片刻,問道:【你在見到她身體時,會感到難堪嗎?】

關倩失笑:“這有什麼難堪的?我們做學醫的人,不論病人是男女老少還是美麗醜陋,什麼樣的身體沒見過?”

問題就在這裡,大部分白衣天使秉承著職業道德,認為病患沒有性彆之分;而助浴師基於護理學之外,更注重維護病人的隱私與自尊,兼具人文關懷……那些萎縮的肌肉,乾癟的乳-房,扭曲的疤痕,她太能理解身體缺陷暴露在眾人麵前的恐慌。

術業有專攻,兩分職業側重點不同,沒有優劣、對錯之分。

上完藥,關倩要先去給霍依娜進一步測量身體各項指標,就讓林知言在保姆套房裡坐著休息一會兒。

這間雖然是保姆房,卻並不逼仄,布置得比她那個蝸居的小公寓還要整潔漂亮,還有間法式風的獨立衛浴。

林知言一手捂著肚子上的毛巾冷敷,一手在膝上攤開筆記本,咬開筆帽記錄霍依娜的心理狀態,卻眼尖地發現梳妝台上堆放著幾盒全新未開封的巧克力。

她低頭在帆布挎包裡一通翻找,找出最後一顆巧克力放上去對比,包裝一模一樣。

是巧合嗎?

正想著,頭頂一片陰影罩下,林知言匆忙回頭,撞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林小姐在看什麼?”

霍述一手撐在桌沿,一手端著一隻熱氣騰騰的早餐杯,目光掠過那堆巧克力包裝盒,“哦,這些,是我一個意大利朋友送的。這個牌子在國內沒有售賣,上次見林小姐隨身帶著一塊,是喜歡這個口味?”

林知言起身,含笑搖了搖頭。

會是他嗎?真有這麼巧合?

正琢磨著,霍述將手中的早餐杯遞了過來,示意她喝:“紅棗薑糖水,活血化瘀的。小心燙。”

一如既往紳士又體貼。

林知言雙手接過那隻溫熱的大肚玻璃杯,指尖難免觸碰到霍述硬朗的指節。

一觸即分,卻令她杯中深紅甜香的液體起了漣漪。

她掩飾般低下頭,雙手捧著杯子小口啜飲。

柔和的液體滑下喉嚨,在腹中升起一團暖意,很甜。

傍晚萬物沉寂,透過纖塵不染的方格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邊的小花園,陽光房中燃著室內調香師精心調配的香氛。關倩在給霍依娜測量身體指標,而成野渡則牽著工作證齊全的大金毛蹲在石階前,一人一狗兩顆金燦燦的腦袋,在夕陽下格外醒目。

快遞是精神撫慰犬,敏銳地嗅到了霍依娜情緒的反常,忽的起身向前,帶得成野渡一個趔趄。

它停在霍依娜的輪椅前,乖乖蹲坐。

霍依娜還煩著,陰沉沉的目光實在算不上友善。

成野渡有些尷尬,想將快遞牽走,快遞卻溫馴地低頭,將狗腦袋輕輕擱在霍依娜腿上,圓溜溜的棕色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她,感知她的情緒。

霍依娜僵住不敢動了。

快遞又熟稔地用狗嘴拱了拱霍依娜冰冷的掌心,使得她將手放在自己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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