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2 / 2)

那個小啞巴 布丁琉璃 11862 字 6個月前

她心平氣和,轉身將房門掩上,轉換語音。

【我們談談吧,Nana。】

霍依娜沉默,像是在做一番艱難的思想鬥爭。

林知言安靜站著,並不催她。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不可理喻的壞女人?”

終於,霍依娜僵硬開口。

林知言作勢思考:【我該說實話,還是說好聽的話?】

眼見著霍依娜又要炸毛,她這才輕輕一笑,打字說:【沒那麼嚴重,你隻是一個不知道如何正確表達情緒的小孩兒。】

霍依娜擰眉,顯然是對“小孩兒”三字過敏。

“你還是老樣子,隻會通過表麵看人。對你笑的,你就以為是好人;對你凶的,你就覺得是壞蛋……天下怎麼會有你這麼好騙的人。”

霍依娜深吸一口氣,抬眸厲聲說,“讓你離霍述遠一點非不聽,你會被他害死的!”

林知言心中一震,不好的預感如陰冷的潮水湧上心頭。

【你說什麼?】她盯著霍依娜。

霍依娜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臉色一變,倏地咬緊了唇線。

她在害怕。

害怕誰呢?林知言霎時不敢深思。

她向前兩步,蹲在霍依娜的輪椅旁,直視少女的眼睛。

霍依娜目光閃躲,下意識要調轉輪椅,卻被林知言按住。

【你告訴我,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能……你放手!”

霍依娜嘴唇顫抖,見力氣拗不過林知言,徒勞的掙紮後倏地捂住了臉,彎腰崩潰道,“我不能說,他……他是個不可理喻的怪物!”

【怪物?是霍述嗎?】

林知言半跪著將少女單薄傴僂的身形摟入懷中,劇烈的震顫令她不安,【彆怕,我不會傷害你。你想說就說,彆再壓抑自己,不想說的話,我們的話題就到此為止。】

毫無起伏的AI女音,卻有著鎮定人心的溫柔力量。

霍依娜激動的情緒稍稍平息,雖然臉還埋在掌心,但好歹軀體不再震顫。

“他有沒有對你說過,我的腿是怎麼壞的?”

指縫裡漏出來的聲音,羸弱而沉悶。

林知言點點頭,然後解釋:【是我主動問他的。】

“那他有沒有說過,我出車禍昏迷前的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他的?我太害怕了,拚儘最後一絲力氣撥通快捷鍵,求他救我……你猜他怎麼說?”

霍依娜回憶起當時的畫麵,十指幾乎扣入臉頰,顯得痛苦至極,“他毫無感情地說,‘你應該撥打911,而不是找我’,然後毫不留情掛了電話……我真恨他,更恨我自己,竟然對一個沒有親情的怪物抱有幻想。”

林知言驀地身體發冷,一手握著霍依娜的手,免得她情緒激動傷著自己,一手強撐鎮定打字。

【他沒提及這件事,隻說你是因為和家人吵架後負氣出走,偷開你媽媽的車去見學長,所以才出的意外。】

“是嗎,他是這樣告訴你的?”

霍依娜冷笑一聲,那笑容諷刺而又哀涼,“倒也沒有撒謊,不錯,我的確是和他大吵了一架,才偷了媽咪的車去見Leo。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因為什麼和他吵架?”

林知言輕輕搖頭。

“因為一項實驗,我發現了他肮臟的秘密。”

聽到“實驗”二字,林知言心臟一揪。

直覺告訴她,有什麼重要的真相即將浮出水麵。

“Leo學長熱情風趣,陽光俊朗,無論運動還是才學都十分出色,在高中時就是優秀畢業生代表。考入M大後,Leo認識了霍述,他很欣賞霍述的才學,一開始,霍述對Leo也很好,經常帶Leo來家裡玩,他們一起打球、辯論,一起遊學、參加最頂尖的研討會,什麼資源都會共享……

我以為Leo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也就不知不覺對他有了懵懂的好感,直到兩年後,Leo漸漸變了。他染上了一些不良嗜好,成績一落千丈,甚至鬨出了抄襲霍述論文課題的醜聞。再後來,他被M大開除,再也沒來過我家。我雖然傷心失望,但也不至於為了一個失足的初戀而背叛家庭,直到一個雨夜,喝醉酒的Leo翻過圍牆闖入我家,找到我,告訴了我一切的前因後果……原來這一切,都是霍述一手推動的實驗。”

霍依娜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研究什麼,隻知道他答應和Leo成為好朋友,和他分享資源、共享利益,隻是為了養大Leo的欲-望,摧毀他十餘年構築的理念信仰,就連‘抄襲’之事也是他暗中縱容。金錢、資源甚至才華,試問誰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Leo就這樣將自己十多年來堅守的品行背棄了個乾淨,從完美陽光的優秀學生,變成了醜聞纏身的墮落者……”

林知言手腳發冷,竟從這個叫Leo的陌生人身上,品味出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仿佛他經曆過的那些事情,她也經曆過。

他見證過的霍述,她也見證過。

這種感覺令她膽顫,呼吸發緊,連打字的手指都控製不住微微顫抖。

【為什麼?】

她問,【霍述為什麼要這樣做?】

“誰知道呢?或許隻是為了證明人性就是如此醜陋,又或許把控人心才是這場遊戲的最高境界。神經病是不講道理的,林知言。”

……

“這就是人性啊,林老師。”

“每個人都有成為惡魔的潛在可能,隻不過流露危險的本性不利於爭取利益,所以大多數人選擇了偽裝。”

“一旦剝離文明的外皮,再儒雅的紳士也會變成暴虐嗜血的惡魔。”

當初霍述說過的話再一次回蕩於腦中,隻不過這一次,她品出幾分隱藏在“博學洞察”之下刺骨寒涼。

就像完美的麵具剝落一片,露出撒旦惡魔的羊角。

“媽咪很早就跟我說過,霍述和正常人不一樣。”

霍依娜喃喃訴說,將林知言的思緒拉回沉重的現實,“媽咪說他八歲多的時候遭遇綁架——就是除夕前一天的事,爸爸在本宅聚會,沒時間插手,他一個人被關在黑暗腐臭的地下室裡幾天幾夜,被解救出來後,幾乎丟了半條命。”

林知言一怔。

原來聖誕夜那晚,霍述不願提及的那場“毀滅性打擊”是指這事。

“媽咪擔心他留下心理創傷,特意請了心理醫生為他疏導治療,可你猜怎麼著?他表現得極其正常,照樣吃喝,照樣談笑,就好像那場驚心動魄的綁架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你能想象嗎?一個不到九歲的孩子經曆了殘酷的四天五夜,看到綁匪被特警一槍爆頭死在自己眼前,濺了滿身鮮血,他竟然像個沒事人一樣!”

霍依娜抱緊自己的雙臂,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暖和些,“後來我們移居國外,有一年我撿球時不小心誤入了他的房間,在他的床頭櫃裡發現了一把他自己組裝的‘仿真玩具槍’,但隻有我知道……那根本不是玩具!你知道嗎,那時候他才十三歲!他在媽咪和老師麵前裝作溫柔乖巧的模樣,但隻有我知道他內心有多瘋狂!不,應該說他患有某種有人格障礙,或者說一種情感缺失症,他的溫柔謙遜還有體貼,都是模仿出來的,實際上內心比誰都冷血涼薄!”

【……模仿?】

林知言望著這兩個字,意識拉扯,仿佛要被生生撕裂成兩半。

溫柔體貼、陽光俊朗、天縱之才的霍述,玩弄人心、善於偽裝、危險瘋狂的霍述……

她不知道哪個才是他真實的一麵,哪個才是她傾儘全力去信任的完美戀人。

今天見到的、聽到的,幾乎顛覆了她對霍述的全部認知。有什麼東西正在崩塌,細小的裂縫呈蛛網擴散,搖搖欲墜。

林知言按了按額角,深吸一口氣,才找回一絲清明的理智。

【所以當初你故意刁難我,前不久去公司投訴我,都是給我的警告?為的是讓我不再接近霍述?】

霍依娜一副“你居然現在才明白”的表情,啞聲說:“我知道霍述對你有興趣,可惜你太笨了!你怎麼可以這麼笨!”

林知言鼻根酸澀,自嘲一笑。

【我知道了,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

林知言傾身,艱難而真誠地抱了抱霍依娜,【謝謝你,Nana.】

霍依娜雙臂僵硬地擱在身側,一動沒動,可眼眶卻不自覺泛起了紅。

她不是什麼好人,年少叛逆,仗勢欺人,沒少做荒唐事。健康時大家都討厭她,後來殘了,大家又都可憐她,隻有林知言會拿她當正常人看待,會和她鬥嘴取笑,會讀懂她尖刺之下隱藏的痛苦絕望……

有那麼一兩個瞬間,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活著的。

林知言起身,扶牆定了定神。

“林知言!”

霍依娜忽然叫住她,手指攥緊羊絨巾,“關倩是霍述手下的人,你和我聊天事瞞不過他。如果你去質問霍述,無論他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

林知言沉默,點點頭。

【我會認真分辨。】

她握了握手指,許久,抬眼問,【Nana,你知道霍述書房電腦的密碼是多少嗎?】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