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番外二(2 / 2)

那個小啞巴 布丁琉璃 11373 字 4個月前

林知言挽著霍述的手進門時,季婉和黎既白已經先行一步到了,夫妻倆正在欣賞餐邊櫃上擺放的藏品。

林知言笑著同季婉打了招呼,視線落在一旁孑然獨立的黎既白身上。

A大最年輕的天體物理學教授,正在專注地研究邊櫃上的那組八大行星擺件,不時抬手矯正每顆行星的間距和傾斜的角度,仿佛在做一件極其神聖的事,是那種一看就知道與塵世格格不入的人。

林知言近距離看到黎既白的樣貌,才明白為什麼季婉肯豁出去一切追求他。

那是一張相當出色的臉,斯文清雋,身量修長。他半垂眼簾時,右眼皮的褶皺處有一顆不太明顯的紅色小痣。

季婉說他今年二十九歲了,可他身上還保留著很乾淨的少年氣,穿上校服混入高中也毫不違和,仿佛歲月在他那雙稚子般純粹的眼中停止了流動。

“這裡弄錯了。柯伊伯帶天體應該位於海王星的外側,而不是木星。”

一旁的黎既白突然抬起頭來,用一種極其學術的認真口吻,說了見麵半小時以來的第一句話,“雖然火星和木星軌道間也有小行星帶,但不同於柯伊伯帶。”

林知言訝然地看向他指的那兩顆行星模型,實在分不清有什麼明顯區彆。

季婉撲哧一笑,安慰他那隻是一組擺件,擺來好看的,不用當真。

黎既白眼裡有孩子氣的困惑,一板一眼地爭辯:“知識是很嚴肅的東西,錯了就要改,為什麼不用當真?”

季婉握住黎既白的手,隻好朝林知言笑道:“不好意思,我家小白就是這樣的人,彆介意。”

林知言忙說:“怎麼會?你家先生,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霍述喚來俱樂部負責人,低聲交待了句什麼,不稍片刻就有人將那組有謬誤的行星擺件撤下,換上新鮮的繡球花束。

林知言和季婉討論今天的菜單時,黎既白就搬來椅子,像個聽課的小學生般坐得板正,和霍述討論當代高能天體物理學,討論宇宙線的起源和黑洞的存在。

那些令人摸不著頭腦的高深問題,霍述竟然能接得有來有往,絲毫不落下風。

林知言後來才知道,霍家掌管的重工項目涉及多方麵,航天技術這塊是霍立雯在經管,所以霍述什麼都懂點。

聊了十來分鐘,淩妃、成野渡和隋聞先後到場。

和一行人休閒而不失禮節的打扮相比,西裝革履、盛裝出席的霍述便顯得矜貴無雙,從頭到腳儘顯主人氣度。

林知言想起霍述專門花了兩個小時來搭配衣服領帶、整理發型,就覺得暗自好笑。

原來再叱吒風雲的天之驕子,私下裡也不過是個愛拈酸吃醋的心機鬼罷了。

精致的前菜陸續上桌,老友相聚,餐桌上總少不了追憶往事的話題。

淩妃和成野渡聊起和林知言學生時代的往事,隋聞也見縫插針,說幾樁在深城和港城的趣聞,一行人約好了要刁難霍述似的,輪流同林知言敘舊。

季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照不宣地笑,而黎既白隻顧著埋頭吃飯,對周遭的暗流湧動毫不感興趣。

霍述靠著椅背而坐,十指交叉置於腹前,半眯著眼看他們談笑風生。

林知言一邊同好友說笑,一邊叉了塊煙熏的小牛肉在霍述碟中,於桌下安撫似的握住他交疊的手,輕聲說:“吃呀。”

於是霍述回握住她的手,將兩人五指交扣的手置於桌麵上,當著幾人的麵叉起那塊小牛肉,笑吟吟側首說:“還是幺幺對我最好,記得我最愛吃牛肉。”

霍述是懂得殺人誅心的。

陰謀詭計裡廝殺出來的人,自然知道說什麼話才對自己的局勢最有利。

其他男人與林知言有再多共同回憶又有何用?此刻能坐在她身邊與她手指相扣、心意相通,吃著她親手夾的菜肴的,隻能是他霍述。

於是接下來相當長一段時間,飯桌上的男人們都沒有再開口。

聚餐過半,霍述主動舉杯,朝對麵的幾人致意:“幺幺承蒙大家照顧,這杯我敬各位。”

林知言也執起紅酒杯,含笑說:“敬我們友誼長存。”

對麵這才陸陸續續舉杯,叮當一碰:“友誼長存!”

“林知言,這杯我敬你。”

成野渡重新倒了一杯酒,起身說,“當年在深城,我年輕氣盛說了一些不理智的話。現在我撤回,祝你幸福!”

成野渡開車送林知言到深城落腳的第一晚,他說:“林知言,你不要原諒他。否則,我會想不通……”

三年半過去,該想通的都想通了,沒有誰會永遠地停留在過去。

“敬明天!”

林知言含笑回應。

“敬明天。”

成野渡在桌麵上頓了頓杯子,仰頭一口飲儘。

那些心有不甘的罪與罰,都隨著這口老酒咽入腹中,從此隻管輕裝上陣,闊步向前。

聚餐結束,霍述以林知言的名義,給在場的兩位女性贈送了伴手禮。

淩妃去洗手間補妝時,偷偷拆開包裝盒看了眼,回來時就故作平靜地拉住林知言的腕子,壓低聲音問:“他怎麼知道我最近在研究翡翠?”

淩妃的伴手禮是一條種水極佳的翡翠晚裝項鏈,林知言親自為她挑選的。

好姐妹對珠寶的喜好一年一換,前年還沉迷於高端的珍珠飾品,去年就開始囤黃金,到了今年又迷上翡翠鑒賞。

“喜歡的話就拿著吧。”林知言彎著眼睛說。

淩妃又悄悄看了眼包裡的首飾盒,勉為其難地哼道:“一般般吧。彆以為他送點禮就能收買我,考察不合格,一樣得讓他滾蛋。”

林知言忍著笑說:“知道啦。”

成野渡喝了不少酒,脖子都有些泛紅。

林知言擔心他思想包袱過重,臨走前特意留下來和他私聊了一會兒。萬幸是她多想了,成野渡說話全然沒有了過往的那種小心與冷酷,雙手揣兜靠牆的樣子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說他當年說出那句話後就後悔了,後來見林知言一直沒有找男朋友,心裡十分愧疚,總疑心是自己施加給她無形的壓力,才讓她走不出過往的陰影。

今天見她笑得這麼開心,忽而有種巨石搬移的釋然。

林知言溫聲一笑:“什麼時候找女朋友,帶過來看看?”

成野渡知道她是在給自己台階下,也低頭不好意思地笑說:“找到再說吧,我媽催好幾年了。”

兩人揮手告彆,各自走向燈火通明的道路。

黑色的轎車打著雙閃停在路邊,林知言剛拉開車門坐上去,就被拉入一個溫暖厚實的懷抱中。

“怎麼了?”

林知言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紅酒味,不由擔心,“醉了嗎?”

“我既不是幺幺青梅竹馬的小學同學,也不是幺幺在外打拚時的溫暖港灣呢。”

男人的聲音悶在嗓子裡,“我隻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真不爽。”

“你不是不爽,是在吃醋。”

林知言不遺餘力地引導他認知自己的情緒,笑著嗅了嗅他的薄唇,“嗯,好酸的味道。”

霍述翹著唇線看她,理所當然的語氣:“是的,好酸,所以要吃點甜的中和一下。”

說著,他就要垂首吻過來。

林知言及時抬手按住他的唇。

霍述一頓,促狹地眯了眯眼,明顯的欲求不滿。

林知言與他對峙了一會兒,方彎了彎眼眸,獎賞似的環住他的頸項往下拉了拉,將柔軟的吻印了上去。

“記住,我吻你、不是因為你吃醋。”

她笑著低語,“而是因為我愛你。”

霍述的眸色霎時變得幽深,喉結微動,低低說:“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幺幺。”

“我說,我愛你……”

尾音消匿在唇齒間。

他勾著她的唇舌,仿佛要將那三個甜蜜可愛的字眼兒勾出來,吞入腹中。

呼吸滾燙,指尖開始戰栗,那是他全身心回應的信號。

永不欺瞞,永不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