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讓薑邈有些意外。
緩了一會兒, 她點頭,最後還是接過手機,象征性地在聊天界麵翻了翻。
預料之中又意想不到。
預料之中是他的私人社交果然少之又少, 基本都是些生意往來,要麼就是必要的人際關係。
意想不到則是, 他居然將她置頂了。
最上方那一行, “薑邈”二字格外顯眼。
他唯獨隻置頂了她。
這種感覺很奇怪,分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舉動,可對方換成周屹川,似乎就多出一層含義。
好像她被他從生活裡單獨劃分出來, 在一個與彆人都不同的位置裡。
薑邈低下頭,將手機遞還給他。
“檢查完了?”他淡聲問。
薑邈沒事找事:“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提前清理過, 萬一你把對話記錄刪了呢。”
這話確實讓周屹川的臉色變了變, 不過不是謊言被戳穿的慌亂, 而是一種, 很平靜的變化。
好像薑邈的話在他看來愚不可及。
被當成笨蛋, 薑邈又不樂意了,坐直身板,說她沒少遇到這種。
和女生聊完就順手刪除聊天記錄的。
他隨手將手機擱置一旁:“我沒那麼無聊。”
薑邈哼了一聲:“誰信。”
恰好這個時候服務員端著炭火爐上來。這裡的特色就是炭火燒烤。
很適合冬天。
放好之後就可以開始烤了。店內有幫烤服務,但被周屹川婉聲拒了。
他拿起烤鉗,將切成薄片的牛肉放上來,均勻鋪開。
看他這還算熟練的動作, 還沒從剛才的角色裡走出來的薑邈酸裡酸氣的問:“之前沒少幫其他女生烤過吧?”
周屹川動作微頓,看了她幾秒,又垂下眼睫,繼續翻烤動作。
他沒回答。
薑邈心裡自然知曉他肯定沒給其他女人烤過。
先不說這人和工作之外的異性幾乎沒有交集,單就這位的身份, 哪怕表現的再隨和,也不可能親自為彆人做這種事。
也就是自己頂著他妻子的頭銜,還能占個便宜。
她咬著筷子坐那等,一邊說肚子餓了,一邊催他快點。
周屹川讓服務員另外又上了一份炒飯,讓她先吃。
薑邈嫌他敗家:“炒飯不在套餐裡。”
“......”他說,“我買單。”
她義正言辭:“你買單也不行,你知道這裡人均有多貴嗎。一份一樣的炒飯外麵就賣三十,這裡一百八一碗,它上麵要是沒寫泡菜炒飯這幾個字,我還以為是黑鬆露加鵝肝一起炒的呢。”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好像忘了自己身上隨隨便便一家打底衫都得四位數。
周屹川不勉強她,讓服務員:“不好意思,不用上了。”
薑邈忙說:“上吧,反正不用我花錢。”
周屹川:“......”
店內人不算多,這裡本來就是高消費地區,主打的就是一個氛圍。
很安靜,不像其他店那樣嘈雜喧鬨。
薑邈反而有些不習慣。她從前去的那些烤肉店都是熱熱鬨鬨的,一桌人挨著另一桌。
肉烤好了,周屹川用剪刀將其剪成小塊,然後用單獨的碗裝好,放在薑邈麵前。
他又去烤下一塊了。
薑邈問他:“你不吃嗎?”
他搖頭:“剛才吃過了。”
薑邈夾了一塊到他碗中:“我自己一個人吃沒意思。”
周屹川的動作頓了頓,看了眼碗裡的牛肉,又看了眼薑邈。
薑邈拿著筷子衝他笑:“彆客氣呀,吃嘛。”
好一個反客為主,好像這肉是她烤的。
在薑邈的不斷催促下,周屹川放下烤鉗,拿起筷子,將那塊烤肉吃了。
薑邈告訴他烤肉不是這麼吃的。
她拿了一片生菜,又夾了幾片肉,想到周屹川不吃辣,隻蘸了點五香醬。
然後伸著手臂喂到他嘴邊。
周屹川眉梢微挑,因為她這番舉動而有些異樣的眼神。
此時正看著她。
薑邈以為他的潔癖又犯了,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事兒精。
又心口不一的告訴他:“我洗過手,不臟。”
她不想欠他人情,他給自己烤肉,這個姑且算是回禮。
見他還是沒動,她不高興地皺眉:“周屹川,能讓我這麼伺候的可就你一個。我從來沒有喂彆人吃過東西。”
當然是騙人的。
光是喂許櫻就不知道多少次。小妮子愛生氣,生完氣了就得哄。薑邈每次都用吃的堵她的嘴。
這會故技重施,笑眼彎彎的哄他:“很好吃的,你試試。”
因為今天是去給媽媽過生日,所以她沒化妝,一切從簡。穿了件杏色大衣,丸子頭紮的鬆鬆垮垮,幾縷碎發散在耳邊。
看著隨性簡約。
她素顏的長相清純動人,和妝後完全不同,儼然是兩個人。
尤其是笑起來,那雙笑眼格外生動。
即使她撒謊哄騙人時,狡黠遮也遮不住。
好比此刻。
周屹川看的一清二楚,但他還是將呼吸放輕,咬了一口。
“好吃吧。”薑邈把手收回來,將剩下那一半自己吃掉了。
周屹川看見,喉結浮動,拿著筷子的那隻手也下意識收緊。
筋骨分明的手指因為用力,而輕微泛白。
片刻後,他又鬆開。隻是不再看她了。
薑邈也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突然格外的好。
吃完飯之後她還有心情提議去附近走走。
這裡是個商圈,北城消費最高的地方,身邊有個移動的人形錢包,就這麼回去多不好。
薑邈在圈內總被那些黑粉編排,說她是撈女。即使她也沒撈過誰。
她雖然因為性格不夠圓滑,得罪了不少人,在粉圈的名聲也不太好。
但她在圈裡潔身自好,不傍資本不傍金主,偶爾參加飯局也是因為經紀人百般要求,她不得不去。
哪怕去了也從不附和飯桌上那些大佬們提出的過分要求。
他們這些人,粉絲和觀眾看來或許光鮮,其實潛規則到處都是。
你身後沒個保駕護航的,誰都能來欺負你一下。
薑邈沒有那麼清高,說自己誰都不靠。她的確有個靠山,不然也不可能一路順暢。
她的靠山是周屹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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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邈提議去附近逛逛,周屹川抬腕看時間。薑邈以為他待會有約,又說:“不行就算了。”
他放下手:“沒事,逛吧。”
薑邈挑挑眉,從包裡拿出口罩和帽子戴上。
預防萬一,擔心被拍到,她覺得做個簡單的掩護還是很有必要的。
比起薑邈,周屹川今天穿得正式,就連西裝都比平時的穿著要繁瑣一些。
藏青色的西服三件套,戧駁領,白色口袋巾。
他平時出席重要會議都沒這麼嚴謹。
而薑邈,隨便一件針織衫外麵套了件大衣。
兩人站在一起的反差太過明顯。
這一路上毫無疑問的收獲了眾多目光。但薑邈心知肚明,這些目光的歸屬地全都在她身邊這位身上。
不論是他優越的外形,還是上位者的獨特氣場,都令他在人群之中格外矚目。
薑邈有點不爽。
是不爽他被這麼多人看,還是在不爽一向萬眾矚目的自己,有一天居然也會被彆人奪去了風頭。
於是她隨便走進一家店門,阻隔了那些源源不斷的目光。
是一家珠寶店。
服務員看見有客人進來,揚著一張標準的八齒笑招待他們。
她給薑邈介紹起店裡的熱門產品,薑邈卻被一款中古風的胸針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日月相映的圖案,用紅寶石和鑽石組成。
服務員見她喜歡,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將它取出,和她講解起這枚胸針的來曆。
出自一名北歐中世紀的收藏家之手,至於它一開始的主人是誰,無從得知。
店內的所有產品都沒有標價,薑邈也沒問價格,讓她包起來。
周屹川過去結賬。
他遞出那張黑卡,服務員雙手接過。
他手裡還提著薑邈的鉑金包。
看著這一幕,薑邈偷偷拿手機拍下來。
她將照片發給許櫻,並配文。
——會拎包的ATM。
許櫻的消息很快就回過來了。
她似乎很震驚,從屏幕裡無數個感歎號就能看出來。
——我靠!!!!!!!!這是周屹川???這不是周屹川吧,這怎麼會是周屹川,肯定不是周屹川。雖然他的側臉的確有幾分像,但應該隻是長得比較像。
薑邈很滿意她這個反應。
——非常可惜,就是周屹川本人。
她親眼看著和許櫻的對話框持續性的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許櫻的消息發過來。
薑邈知道,她這會兒還處在自我認知的障礙當中。
那邊周屹川已經結完賬了,站在那裡等她。
那枚胸針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包著,光是外包裝就弄的像藝術品。
薑邈不用看賬單也知道這玩意兒有多貴。
當下也實質性的認知到嫁給周屹川的好處,那就是花他的錢不心疼。
買東西不用看價格的感覺特彆好。
她走過去,象征性的問他:“多少錢?”
“沒多少。”
見她一邊走路還一邊看手機,他伸手扶了她的肩膀一下,將她帶離路中心。
擔心她被行人撞到。
兩人的距離也順勢拉近。
大約是回消息回的太入神,甚至連手臂挽上他的手臂也沒察覺。
許櫻終於回了消息。
——我還是不信。周屹川那種分分鐘幾千萬上下的大忙人,會陪人逛街?
薑邈覺得她還是見識少了。
——也不看看他陪的人是誰。
隔著屏幕許櫻都能想象到她敲下這行字的得意嘴臉。
薑邈確實挺得意,但消息發出去之後她就得意不下去了。
剛抬起頭,就看見周屹川的視線正好落在她的手機屏幕上。
薑邈有點尷尬,自己裝了個大的,不光如此,還讓正主給發現了。
偏偏許櫻的消息回的有些不合時宜。
——靠!你如實招來,你到底是怎麼把這朵高山雪蓮給摘下來的?
薑邈抿唇,將手機鎖屏。
“都......看見了?”
“嗯。”
薑邈試圖解釋:“其實我們就是開個玩笑。”
又是一聲低嗯,他問她:“還要繼續逛嗎?”
這毫無波瀾的語氣,仿佛一切都沒發生。
薑邈這才注意到自己搭挽著他手臂的那隻手,兩人姿勢格外親昵,她緊貼著他,仿佛小嬌妻一般依偎著。
鬆開手自覺和他拉開距離,她反問他:“你想逛嗎?”
他無所謂:“都行。”
“那回去吧。”薑邈也沒了繼續逛街的心情,這樣逛下去隻會反複想起她和許櫻聊天的內容。
她顯然忽略了兩人的身高差異,哪怕周屹川尊重他人隱私,不會故意偷看。
但隻要他略微低頭,想不看到都難。
一路上誰都無話,薑邈上車之後就沉默著將安全帶係好。
因為吃飯的時候他陪曲女士喝了點酒,沒法開車,所以今天是司機開車。
兩人都坐在後排,薑邈這會學乖了,側過身子給許櫻發消息。
——剛才的聊天記錄全讓周屹川看到了。
許櫻幸災樂禍:一個會拎包的ATM而已,看到就看到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