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有好感”這幾個字如同在他眼底鐫刻下陰影。
周屹川垂下眼睫, 點了點頭。長睫密密麻麻的遮住眼底情緒,他的下顎線繃緊。
神情卻是一如既往的淡,淡到薑邈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人一向如此, 對於情緒的把控到了近乎變態的程度。
明明同歲, 可薑邈從來看不透他。
或許是想到這個, 她的心情因此變得更差。
她沒有再理會他,從這裡離開。
那天之後, 薑邈又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他。
自從他的外公卸任後, 便有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培養教育這個外孫身上。
關於他那個來頭不小的外公, 薑邈也隻在那些大人的口中聽過。
見倒沒見過幾次,老人家喜好清靜, 平日裡隱居鄉野。
在薑邈的想象中,隱居鄉野住的就是電視劇裡那種茅草房子。
直到親眼見過一次之後, 薑邈才真正意識到鄉野和鄉野之間是存在區彆的。
並非她想象中的一屋一人,幾畝良田。春種一粒粟, 秋收萬顆子。
嚴格意義上講,是在遠離城市喧囂的郊外,依山傍水, 風景絕美。
甚至連住的房子都是田園風。
明顯是老人家的女兒,也就是周屹川媽媽的手筆。
老爺子想過清靜日子,他女兒心疼父親,精挑細選選在了這兒。
薑邈第一次過來,就在心裡掀起來一陣不小的震撼。
如果讓她住在這兒,她也願意隱居。
但她的震撼僅僅隻在心裡,麵上從不肯流露。
準確點說,是不願在周屹川麵前流露。
忘了第一次去他外公家是因為什麼,但那次是在周屹川的陪同下。老爺子和藹可親, 甚至還詢問起薑邈的成績。
被戳中痛處,薑邈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口。
還是周屹川不動聲色的將這件事揭了過去:“成績還沒出,等這次放假回學校。”
老爺子點點頭,招呼薑邈坐下。
她很會在長輩麵前賣乖,和在周屹川麵前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三兩句話就將老爺子哄的開懷大笑。
周屹川坐在一旁,安靜的泡著茶,偶爾抬眸看他們一眼,眼底也是帶著淡淡笑意。
這裡的夕陽很美,大約是因為少了城市裡那麼嚴重的空氣汙染。整個天空都是潔淨的。
包括落在他們身上的餘暉。
薑邈盤腿坐在上麵,眼神認真地盯著棋盤。
這局棋稀裡糊塗地開始,因為老爺子說太久沒和人切磋,手有些生了。
薑邈便自告奮勇,說她陪他下一局。
結果圍棋下成五子棋。
她認真地數著連成一條的五顆黑子,高高興興的說:“我贏了!。”
老爺子沉默了會,最後哈哈大笑,認輸道:
“好,你贏了。”
周屹川坐在一旁,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茶。
“五子棋?”他問。
薑邈手指間還碾著一枚黑棋:“對啊。”
他的問題讓她有些不自信了:“難道下的……不是五子棋嗎?”
他笑了一下,沒有拆穿,而是點頭:“是。”
他又問她,“餓了嗎?”
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有點。”
周屹川站起身:“我去讓廚房做飯。”
薑邈叫住他:“我不吃……”
“知道。”他輕聲接過她的話茬,“不吃蔥薑蒜,動物內臟和香菇也不喜歡。”
薑邈眨了眨眼睛,她家裡人都不見得記得這麼仔細。
他是怎麼知道的?
周屹川已經離開了,老爺子讓薑邈過來坐。
他一副看穿一切的意味深長,從剛才到現在,自己那個外孫的視線就沒從這丫頭的身上挪開過。
那孩子心思深沉,又是個內斂性子。不愛與人交心,凡事都悶在心裡。
倒是少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
偏偏這丫頭一看就遲鈍的要命。
老爺子笑著問薑邈:“你覺得我家屹川怎麼樣?”
薑邈被問的心虛。
她平時沒少說他的壞話,這會兒長輩親自來問,她也不敢答說太過隨意。
“挺……挺好的。”
老爺子笑著點點頭:“他雖不善言辭,可不論品行還是為人,都十分正直。”
薑邈麵上附和,心裡卻在想,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之間不過是被那樁口頭上的婚約給捆綁住了,容不得薑邈說不的機會。
如若真的像他外公說的那樣,他的品行和為人都十分正直,那為什麼自己跑去找他,求他毀了這個婚約,他卻一再的無視。
她沒有反抗的機會,不代表他沒有。
薑邈對他的抵觸日積月累,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
複雜到包括她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討厭,還是其他。
小的時候爺爺總說,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喜歡和討厭。
人類的感情是很複雜的,分為很多種。
可能喜歡的同時摻雜討厭,討厭的同時,卻又深愛著。
“最難看清的,就是當下。我們邈邈還得多等幾年,等長大了再回頭看,說不定就能看清楚了。”
薑邈不懂爺爺這句話的意思,同樣也不懂她對周屹川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她偏執的將它歸類為“厭惡”
對啊,她厭惡周屹川,她也應該厭惡周屹川。
她的不快樂都是他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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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裡關於薑邈與轉校生的流言越傳越廣,聽說經常有同學看到他們放學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