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已不是買不買的問題了——買回去了,招惹乾爹不快,他不是還得完蛋!
“三娘有一言,中貴人聽聽看如何?”杜菀姝見呂仁義神色凝重,不由得放緩了聲音。
“夫人請講。”呂仁義趕忙開口。
“這龍涎墨,中貴人還是不帶回去為好,”她說,“但墨不帶回去,可以把方子帶回去。叫最頂尖的工匠把麝香換成龍涎香,到時候再贈予呂伴伴,可不是買回去的,是中貴人命人親自為伴伴製作的,說出去,不更好聽?”
這話,要是換任何一個懂墨的,都不用杜菀姝來說。
她在樓下時,聽宦官說呂仁義到宮外購墨,已然推測出是這般結果。
天底下的工匠,最好的、最拔尖的,哪一行不是為皇家做活?要是宮外的墨真的比宮中還好,還能讓呂梁拿到手,那做禦墨的匠人也彆想活了。
呂仁義與魏掌櫃僵持許久,定然是不懂這行。
差人去做龍涎墨,證明呂仁義掛在心上了,誠意擺在這兒呢。
到時候,就算龍涎墨還是不如麝墨,呂梁也不好再說什麼。
呂仁義思量半晌,覺得是這個理。
他又看了一眼玉匣子裡的墨,訕訕摸了摸袖子:“夫人這提議不錯。這墨,甭管好不好,要是呂伴伴知曉我是奪人所愛,肯定又要怪罪我。”
說得好聽,跟剛才一臉刻薄,分明打算強買強賣的不是他一樣。
不過,杜菀姝也不打算與他計較到底,低了低頭:“中貴人謬讚,若是無事,三娘就先下樓購置用品了。”
魏掌櫃也是擦了一腦門的汗:“我來送夫人。”
餘下的事,就讓掌櫃自己處理吧。
杜菀姝回到一樓,觀星已買好筆墨。她又在坊內轉了轉,買了幾本話本,才磨磨蹭蹭離開了書坊。
隻是杜菀姝沒想到,她跨過門檻,就看到自己的馬車邊,呂仁義沒走。
“三娘子。”
見杜菀姝出來了,呂仁義擺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開口親切,竟是連夫人都不喊了。
“還得多謝三娘子提點,”他鞠著笑容開口,“也是我心急了,唉!”
“中貴人拳拳之心,人之常情。”
杜菀姝說完,頓了頓:“不知中貴人還有何事……可是三娘能幫得上的?”
“沒什麼大事。”呂仁義擺了擺手,“隻是突然想到,先前去觀禮,覺得雲家那院子屬實小了些,三娘子新嫁過去,還住得慣麼?”
這,這是什麼意思?
杜菀姝不免心生幾分警惕。
“回中貴人,小是小了點,但夫君待我很好,”她謹慎出言,“屋子小,可人心近了,也是好事。”
“好。”
呂仁義聞言,麵上的笑意真切了些:“雲正使……容貌吃了虧,但人確實不壞。”
說完,他又清了清嗓子。
“屋子是小了些,”呂仁義意味深長道,“宮中伴伴掛念著你倆呢,回宮之後,我得同伴伴好好說道說道。”
杜菀姝猛然一驚。
…………
……
回去的路上,杜菀姝那叫一個魂不守舍。
與呂梁說道屋子大小做什麼?
雲萬裡購置的宅邸,確實小,手中稍微有點錢的商人富戶,都要購置大宅子的。
但他眼下就是名負責把守城門的正使,住個二進院,也算理所應當。
呂仁義嘴上說的是屋子,實際上指的,怕是雲萬裡的官職吧。
聯係到田獵一事……
雲萬裡說高承貴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多半是覺得高承貴會借此找茬羞辱他。
她今日幫了呂仁義一把,呂仁義回頭同呂梁說一說,不說官複原職,至少呂梁能出麵攔上一攔。
但問題來了,夫君並不願意摻和進這檔子事呢。
他連高承貴都看不上,更遑論宦官。
她,她是不是招惹到麻煩了?
杜菀姝忐忑不安地回家,踏進後院,就撞見從西廂房走出來的雲萬裡。
一見杜菀姝滿臉愁容,雲萬裡立刻擰起眉頭。
“怎麼了,”他直接開口,“可是有人欺侮你?”
“沒、沒有!”
再怎麼著,杜菀姝還是杜守甫的女兒,誰敢在街上欺侮她。
杜菀姝攥著衣袖,垂眼輕聲道:“我,我可能闖禍了。”
雲萬裡本就肅穆的英俊眉眼,更是冷上三分:“講。”
事關重大,杜菀姝不敢隱瞞,迅速把書坊的事情同雲萬裡講述一遍。
“早知如此,”她聲若蚊蠅,頭恨不得低進磚縫裡,“我,我就不多管閒事了,都,都是三娘不是。”
雲萬裡半晌沒說話。
他沉默到令人恐怖,杜菀姝更是局促,實在是忍不住了,就悄悄掀開眼皮。
隻見雲萬裡的眉心,恨不得擰成一個結。
再英俊的臉黑成這樣,也隻餘煞氣與陰沉了,更遑論他右半邊臉儘是傷疤,看上去分外可怖。
杜菀姝不怕,卻也難過:“夫君,你……”
雲萬裡唐突出言:“什麼墨?”
哎?
這關頭來了這句話,杜菀姝有些跟不上:“夫、夫君說什麼?”
“我說什麼墨,”雲萬裡蹙眉,“能值那千金?”
“……”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