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相關的研究結果表明,扼住貓的後頸肉,約三分之二的貓會出現軀體靜止,脊柱蜷曲,變得尤其溫順、乖巧,甚至是放鬆。
年紀越小的貓,越可能出現這種反應。
安室透沉默睥睨使勁要把他撞開的江戶川亂步,齜牙咧嘴,嘴裡嘰裡咕嚕,沒有一刻停歇過,動作更是蠻狠,不把他擠得離知花千佳遠遠的,遠到他無法觸及了,誓不罷休。
他的腳被江戶川亂步蹬了好幾下,手臂曝露在外的部分更是被抓出了分明的發紅。
安室透毫不懷疑江戶川亂步這一秒手腳並用,下一秒會用更鋒利的牙齒咬他。
真正的幼貓,不通人話的貓科生物,說不準都要年幼的比江戶川亂步更懂人的臉色和生存常識,更溫情和可愛。
安室透費了很大氣力,才沒有讓自己從心所欲地去按住江戶川亂步的後頸。
在電影、電視和動漫中,常見到一擊手刀快準狠地劈在人的後頸,對方便昏昏沉沉倒地,醒來時未見明顯傷痕和隱患。
安室透真想用類似的辦法讓江戶川亂步安靜算了。
事實是人的後頸,頸側分布著密集的神經和血管,十分脆弱。對準人後頸的手刀效果,實際約等於直接拿玻璃酒瓶砸人腦袋,輕則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後遺症,重則生死一線。
不能隨便按住人的後頸是一個原因。
而且,他要是掐住江戶川亂步的頸側,即使江戶川亂步一時乖巧,事後肯定要發作得更厲害——他剛剛隻是威脅性地瞪了兩眼,沒有對人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就被江戶川亂步譴責是“他的眼睛會殺人”。
如果他動手,江戶川亂步隻會告狀得更狠惡,有更理直氣壯的態度和理由對知花千佳告狀和訴苦:“怪物先生是真的殺人了!!”
事態將適得其反。
安室透無奈地暗歎一口氣,他對知花千佳有所求。
所以,他受製於和知花千佳關係更親昵的江戶川亂步,不能做得過分了。
安室透護住知花千佳,確保她不會被莽莽撞撞的江戶川亂步擠到和抓到。
這樣毫無章法的江戶川亂步,也就是知花千佳會溫柔地護著和包容。
要是他,才沒有那麼多耐心和意誌力去縱容江戶川亂步的天真無邪和義正辭嚴。
江戶川亂步就該認清和感受一下“現實的毒打”。
他小時候曾因為異於常人的膚色和發色受到同齡人的欺侮。
安室透憎惡欺淩,不明白為什麼他天生的頭發和皮膚會成為彆人討厭、孤立和欺負他的理由。
但是,他完全能夠理解江戶川亂步為什麼被人嫌棄,希望江戶川亂步自己也理解。
因為火力全開的江戶川亂步……真的好煩!
令安室透驚異非常,世界上原來還有這樣一種神奇的生物,一直吃個不停,說個不停,仿佛有無窮無儘的精力給他搗亂!
真是的!
煩得安室透扯著江戶川亂步的小鬥篷立領,把無理鬨騰的小貓貓儘量放遠了——
他剛剛準確地預判了場內所有網球的落點,其中有一擊很可能將以超過車輛行駛的法定速度,越過高高的圍網,向知花千佳站定的位置疾衝來。
而知花千佳對此毫無知覺。
在場邊站定的幾人,知花千佳和兩個江戶川,隻有他是經驗者。
他和知花千佳中間隔著一個江戶川柯南。
安室透快步過去,一手攥住知花千佳纖細的手臂,擁住人順勢往安全的一側帶。知花千佳的體溫和柔軟透過單薄的衣料覆過來,清切地抵達心臟,讓它不自然地加速了。
比他做了五十次往返百米跑後,要更快的。
安室透對自己的心率和生理反應再清楚不過。
保證自己的身體健康是他工作的基石,因此他的運動量極大,安室透可以熟練地估計出自己在運動時的心率區間,來簡單推測自己的運動狀態。
不隻是一反常態的心動過速。
他的胸腔一瞬仿若蓬勃//起某種猛烈的渴望。
安室透的眼神晦暗不明。
要說他剛剛引開江戶川亂步注意力的話語一半是經過精心計算的,一半是他真實的心情,最可信的謊言就是半真半假。
安室透後知後覺,知花千佳在見到他的第一時間就洞穿了他的真實身份,坦言她知道他身份被人看穿的困擾和思考,她什麼都知道,她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知道他接下來想做什麼。
那他喑啞的渴望……對知花千佳來說,自然也是一覽無餘的。
這是比他的真實身份要更難以掩飾的東西。
安室透記得一句名言:“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隱藏的,咳嗽、貧窮和愛。”
所以,知花千佳一定看出來了。
所以他說,她肯定會有某種感受。
這是非常不利於他的一點,同時是非常有利於他的一點。
他是擅長掩飾的。而知花千佳並未接受過專業的訓練,她不會,且不擅於隱藏自己下意識的反應,所以他同樣可以從她即時的情緒中得到珍貴的反饋:她到底是嫌惡他的渴望,覺得他未表露出來的渴望無關緊要,還是他有更進一步的機會。
安室透的視線直直與知花千佳的相觸。
她的目光柔軟。
——他並沒有因為自己抑製不住的本能反應被討厭呀。
至少是不討厭的!
隻一個呼吸的時間。
江戶川亂步便叫著“我有你沒有”,行動力超強地給他全數破壞了。
安室透瞧被他提拎著放遠了的江戶川亂步。
他沒有選擇掐住人危險的後頸,而是揪小鬥篷的立領。
江戶川亂步今天穿著的是一身新衣服,英倫風小鬥篷的衣料堅實穩固,足以在短時內支撐一個江戶川亂步的體重。
安室透空不出手給江戶川亂步叫個不停的嘴巴裡塞上點心,叫對方無暇說話……因此,他已經料想到了江戶川亂步會鬨得更煩人的局麵。
他思考起來,要如何應對,和江戶川亂步繼續小學生吵架嗎。
現實卻出乎安室透的意料。
被放遠了的江戶川亂步呆呆地眨眨眼睛,身體不再亂動,保持靜止的姿勢,像極了被人掐住命門的小貓貓。
小貓貓的視線轉過來,牢牢鎖定他。
猝不及防地。
江戶川亂步皺起臉,清脆又響亮的聲音變成了青澀又可憐的“嗚——嗚——嗚——”。
他軟乎乎的臉蛋不時抽抽。
“……”
安室透無語。
這個委屈的哭泣分明是假裝的。
因為太假了,假到讓他一眼辨彆出來,假到他第一次接受偽裝相關的課程時,被人狠狠批評了一頓的表現要比這好一百倍。
這與其說是難過的哭泣,不如說江戶川亂步“嗚嗚嗚”地在吹泡泡水,令安室透有點忍不住想問一句“吹泡泡好玩嗎”。
這樣拙劣的委屈,他能夠馬上看出來。
那對知花千佳就更加毫無難度了。
安室透正鬆了口氣,想這要比他預想的所有情況都要好,他瞥了一眼知花千佳。
他發現……江戶川亂步笨拙的“嗚”竟然對知花千佳生效了,還十分有用!
喂?
這種程度的演技……就足夠了嗎,就足夠得到知花千佳的憐愛和偏袒了?
安室透懷疑地看知花千佳緊張地站穩,著急地撥開他攥住的手,要他把江戶川亂步小心且平穩地放到地麵上,同時短促地和他說了一句:“謝謝你,安室先生,麻煩你去看一下柯南君。”
知花千佳說著,毫不遲疑地稍稍伏身,擁住被放下來的江戶川亂步。
她的右手在江戶川亂步蜷曲的脊背上輕輕地拍,動作輕柔地撫平小鬥篷上剛剛被他揪起的褶皺。
而江戶川亂步把下頜抵在知花千佳右肩上,委屈的哭泣和抽抽已經不見了,表情變得饜足而愉快。
江戶川亂步威風凜凜地附在知花千佳耳側說話:
“……嗚,知花知花,怪物先生排斥我,我最討厭討厭我的人了——他現在是我最最最討厭的人。把他和小狗狗比一比,小狗狗都要變得好可愛了,當然他是不可能超過我的……”
江戶川亂步的口吻充斥詰責,毫不吝嗇地用了最最最來表示他的嫌惡。
知花千佳輕輕頷首,恩恩恩地慢慢給予回應。
安室透好像看到江戶川亂步身後有一條小尾巴得意地上揚。
江戶川亂步認定自己是奪得蛋糕的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