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比試很快,林鳳娘、祝緋和景明排號在前麵,紛紛上場,都順利進入下一輪。
現在台上的是一名問劍宗弟子,名喚秦宵,看起來有些陰鬱冷淡,已經連贏兩人,再贏一人就能進入下一場。
“下一位,流鳴山桑慈。”
“到我了!”
桑慈有些緊張,拿著自己的劍站起來。
她的劍是普通的鐵劍。
“等等。”謝稹玉將腰間小行劍解下來遞給她,“用我的劍。”
桑慈看他一眼,“這是你的本命劍。”
謝稹玉皺眉,“一把劍而已。”
桑慈從前聽說過劍對劍修的重要性,劍修是絕不會把本命劍借給旁人使用的,沒想到謝稹玉毫不在意。
那他都不在意,她又有什麼在意的。
想想也是,一把劍而已,人用劍,怎麼能被劍支配?
她將腰間鐵劍解下來丟給他,接過小行劍。
順帶著,小藤也從她袖子裡飄出來,落到謝稹玉肩頭坐下。
坐得高,好看主人比武。
桑慈上台。
其實桑慈在修仙界也不算真的籍籍無名,隻不過從前有人聽到她的名字時,往往將她和謝稹玉連在一起。
比如“謝稹玉那個未婚妻”,有時還會被冠上“廢物”兩個字。
桑慈討厭彆人這樣叫她,可無法阻攔。
到她現在站上比武台,看台上有知道“桑慈”這個名字的,立刻就小聲議論起來。
“流鳴山桑慈,是天英榜第七謝稹玉的那位未婚妻嗎?”
“是她,聽說她一直沒築基,如今竟然已經築基了。”
“看來秦宵第三把必贏,能順利到第二輪了。”
真是可惡!
築基後五感更敏銳,桑慈聽得清楚,再看對麵的問劍宗弟子,雖然不至於輕視,但顯然也沒怎麼把她放在心上。
她從前就不能忍,現在更不能忍,哼了一聲,抬手挽了個劍花。
綠色的小桑葉在劍柄上晃悠著,下一瞬,桑慈足尖一點,一道淩厲囂張的劍勢便如一輪月朝著對方斜飛過去。
這是問劍宗基礎劍訣之一“雲上套月”。
對麵問劍宗弟子秦宵見劈頭蓋臉一道問劍宗基礎劍訣,愣了一下,但反應極快地側身,橫劈一劍擋去。
但他速度慢了一拍,在桑慈眼裡簡直漏洞百出,每一道劍軌與劍勢她都能看得很清楚,一點點偏差在她眼中都是清楚的。
桑慈心裡本就有氣,迎上去的劍勢蠻橫凶狠,小行劍在她手裡快得隻看得見劍影。
沒多久,就把對方逼得節節敗退,亂了節奏,最後手中劍飛了出去。
“哐當!”一聲,是劍落飛落在地上發出的脆響。
“承讓!”
太快了。
桑慈打敗對方的速度太快了。
她甚至沒用上咒律。
看台下方一片安靜,尤其是原先聽說過她名字的人。
謝稹玉仰頭看著台上,唇角彎起。
林鳳娘小聲驚呼:“小慈現在好厲害啊!”
景明跟著點頭,嗓子粗噶響亮:“她沒築基前,劍勢就很厲害了,學起來特彆快。”
祝緋:“還好我沒遇上她。”
張欽餘:“還好我第一輪結束了。”
謝稹玉也低聲說了句:“她本來就極有天賦,比我有天賦。”
其餘四人齊齊偏頭看他,要是從前隻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了,如今卻是有點信了。
秦宵是問劍宗內門弟子,這次是跟著師兄師姐出來長見識的,也是門內有天賦的弟子,沒想到會敗在第一輪,更沒想到桑慈是用問劍宗基礎劍訣將他打敗。
他臉色有些蒼白和困惑。
桑慈收了劍,本也不想多說什麼,可想到先前對方看她時倒也沒有露出輕視和嘲諷,便多說了幾句。
“問劍宗的劍招你學得很好,可是太一板一眼了,劍勢行走過程中靈力跟不上調動,形成偏差,漏洞就大。”
“劍勢一旦偏差,劍意就弱了,發揮不出劍招威力。”
她就說這兩句,又不是對方師父,且隻是自己的心得。
秦宵怔了一下,似想了一下桑慈的話,隨即深深看了一眼她。
“多謝。”
他撿起地上的劍,跳下了比武台。
謝什麼謝啊!
這有什麼好謝的!
桑慈臉熱了一瞬,不自在地在比武台上挽了個劍花。
與此同時,她感覺胸口的葉子再次隱隱有一股舒暢的力量彌散開來,快速彌補了剛才對戰中使用的靈力。
她扭頭心情頗好地朝台下謝稹玉看了一眼。
謝稹玉朝她笑,目光深深。
桑慈想到剛才的事都被他看到了,麵更熱了,正好此時下一位上台了,她重新收拾了心情。
但這一次上台的那位弟子顯然沒上一位素質好,上來就是對桑慈嘲諷一笑,顯然對她印象還停留在從前,認為剛才她贏了隻是那位問劍宗弟子太弱。
桑慈的信心早就在平時與謝稹玉對練時建立了,此時一看,用比他更嘲諷的表情抬了抬下巴,等對方執劍衝來一招靈力爆發的劍勢時,她抬手橫劍在胸前,以更淩厲囂張的劍勢橫掃過去。
一招,就將其打飛。
她心裡哼了一聲,道,平時和我喂招對劍的是謝稹玉,他都未曾嘲諷過我,你憑什麼?!
打完,桑慈又看了一眼台下的謝稹玉。
見他正看自己,心情愉悅。
謝稹玉認為桑慈直接到下一輪沒有問題,打算拿出玉簡問問江少淩青雲台那邊什麼情況,餘光忽然掃到也一個方向,他的視線定住。
隔著人群,他看到了沈無妄正站在那兒。
他一身白衣,頭上僅戴了一根木簪,但在人群裡卻異常顯眼。
他看著台上的桑慈,微微眯著的目光膠著粘膩,唇角帶著溫柔笑意,仿佛那是他的所有物,每一寸每一厘。
謝稹玉眉目深了幾許。
沈無妄似察覺到謝稹玉的目光,慢吞吞轉過視線與他對視,他勾唇笑了一下。
謝稹玉臉色都沒變,平淡地移開了目光。
此時玉簡亮了,謝稹玉低頭去看,是江少淩傳來的——【師弟你為何還未來青雲台?再下一個就到你了,速來!】
謝稹玉回了他:【稍等。】
那一頭的江少淩已經坐立難安了,比自己比武還緊張,左盼右盼沒盼來謝稹玉就算了,連師妹都沒來觀戰,他頓時覺得有些寂寞。
好不容易等到回應,卻是如此冷冰冰的兩個字。
江少陵歎氣!真是師兄難為!
皇帝不急太監急!
謝稹玉再抬頭時,已經沒有沈無妄的身影。
“你看什麼呢!”
桑慈跳下劍台,臉色紅潤,見謝稹玉目光朝一個方向,也順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但她什麼都沒看到。
謝稹玉收回目光,搖頭,“我得去青雲台了。”
桑慈將小行劍還給他,麵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謝稹玉接過小行劍時,有一瞬竟是感覺小行劍不願回到他手裡,他忍不住掂了掂手中劍。
桑慈見他的心思都不在她身上,忍不住了,“你沒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謝稹玉抬頭看她,眼中稍有困惑,“嗯?”
桑慈踮起腳尖,大聲在他耳邊道:“我剛剛連勝三人!你有沒有認真看!”
謝稹玉:“……”
他看著身側麵頰紅潤正等著自己誇獎氣呼呼的桑慈,眼中有笑意,抬手輕點了一下她頭發上簪著的那朵黃色小花,道:“花都沒歪,顯然沒用多少力氣,這些都不是你對手。”
哼!
桑慈勉強算滿意了,眼底的滿足與快活遮掩不住。
林鳳娘幾人聽說謝稹玉要去青雲台比武了,反正這邊熟人都打完了,一個個都跟了去。
等到了青雲台,報號正報到謝稹玉。
“流鳴山,謝稹玉。”
江少淩正要說等一等,他師弟還在趕來的路上,餘光就看到謝稹玉禦劍而來,身後還跟了一串,立馬從看台上站起來朝他招手。
謝稹玉朝江少淩看了一眼,直接往台上去。
青雲台上都是金丹境的弟子,都是諸多門派的天驕弟子,幾乎每一戰都精彩好看,看台上的人比劍館那兒多得多。
台上站著的正是柳雪音。
柳雪音已經連戰兩人,謝稹玉正是她將對戰的第三人。
這次她初來青陵時,便在青雲台和謝稹玉切磋過,輸了。
她拿起刀時,神色肅然。
桑慈蹭到江少淩那兒,帶著一串人。
江少淩從兜裡塞給桑慈一把瓜子,道:“有的打。”
接了一把瓜子的桑慈:“……”
江少淩人緣好,和誰都聊得開,順手就給桑慈身後跟著的林鳳娘一行人一人抓了一把瓜子。
大家紛紛喊:“多謝江師兄!”
剛才劍館的比武和這兒相比簡直就像小打小鬨。
鳳邱刀宗的震雷刀訣如橫空撕下一道九天震雷,空氣中刀聲如雷鳴,斷橫刀與小行劍相撞,強橫靈力迸出,劍勢與刀勢帶起一陣狂風。
謝稹玉衣袂翩飛,站在台上氣勢如山又如劍。
“師弟會贏,毋庸置疑。”江少淩氣定神閒,雖說柳雪音也是朋友,但是這種時候自然是師弟更為緊要。
桑慈哼了一聲,“還用師兄廢話!”
江少淩:“……”
師兄難為。
謝稹玉沒有意外地贏了,連贏兩位,順利到第二輪。
接下來的兩天,桑慈順利到了第三輪,而謝稹玉也到了第三輪。
第三天,她正準備上劍台決勝局,玉簡亮了一下,是江少淩發來的:【師妹!師弟馬上對戰沈無妄了,我有點緊張!師妹你那邊怎麼樣,結束了嗎?】
【流鳴山,桑慈。】
桑慈咬了咬唇,皺了下眉,收起玉簡,拿起鐵劍上台。
劍台上對麵站著的是張欽餘,他見到桑慈上來,收斂了平時的嬉皮笑臉,態度極認真。
這兩天,儘管桑慈是第一次在這種比武台亮相,但是弟子中間,她的劍有多厲害,人人都有印象了,她的名字不再是“謝稹玉的未婚妻”,漸漸的,被“流鳴山桑慈”取代。
雖然他比桑慈早築基幾年,但輸贏卻不定。
張欽餘已經做好和桑慈纏鬥的準備,卻沒想到桑慈隻想速戰速決。
前麵對戰時不知是否是自己學的劍招多還是因為前世跟著‘她’也在黑暗裡自己琢磨劍,所以,她總能輕易看破對方的破綻,因此之前對戰時隻用了劍勢劍招,咒律劍陣都沒用上。
這回為了速戰速決,她挽劍上來就一招劍陣,以咒律以繁雜的劍招封住張欽餘的刀勢,速度快得驚人,稱得上咄咄逼人。
“小慈……是和張師兄私下有仇?”
祝緋小聲問道。
林鳳娘摸了摸手上的小藤妖,茫然搖頭:“沒啊!”
張欽餘一直在防守,他的刀勢囂張,此時全被壓著,終於找到一個時機反攻,卻被桑慈緊接著砸來的咒律封死劍勢。
她的劍下一瞬就到了脖子裡。
他還沒來得及氣,桑慈也沒來得及等台上報名次,急急就跳下來台,也不去撈小藤,直接往青雲台飛。
到青雲台時,謝稹玉已經和沈無妄打起來了。
看台周圍是三丈之內都沒人,甚至有長老布下了咒律結界,防止台下的弟子被台上劍意傷到。
台下一片安靜,三日來,沒有一次對戰像是這一戰這樣激烈。
兩人仿佛是有死仇,明明一個性子沉靜內斂,一個性子溫潤如玉,今日上台一交戰,氛圍就不一般。
桑慈急急落在江少淩身側,看向台上。
兩人的身影在半空中交纏著,一黑一白,快得如兩道殘影。
謝稹玉手中劍勢變幻,迎著殘陽,一聲拍案浪濤的劍嘯震得在場所有人的劍都仿佛跟著一震。
他對麵的沈無妄劍意同樣精妙,劍法詭變,極擅劍陣,劍影在空中交織出劍網,似要將人裹挾住。
上輩子這兩人交過兩次手。
一次,是‘她’剝江珠溪靈根那一晚。
一次,是後來他死的那一天。
但謝稹玉都沒有輸。
桑慈仰著頭,看到光影中有血色,有人受了傷。
沈無妄麵色陰沉地看著對麵的謝稹玉,手中劍勢不減,境界壓製著他,心中怒意卻要壓製不住,甚至不想再留他命,上輩子兩次對戰的記憶重回腦中。
他眯了眯眼,忽然改變劍勢,挑出一劍,布以咒律,乃是一招後世古秘境的邪劍術,名為紅顏訣,可亂人心智,甚少有人知道。
謝稹玉黑眸幽深,卻沒抬劍去擋,他快得如一道光,以一招鳳邱刀宗的震雷刀訣直劈而來。
空中雷光陣陣。
“咣——!”
是劍被挑飛的聲音。
同時,也是劍進肉、體聲音。
劍意在一瞬停滯。
有血滴下落在青雲台上。
桑慈緊張地臉緊繃著,已經開始罵沈無妄了。
簡直豈有此理,她都不舍得罵一聲謝稹玉,沈狗憑什麼傷他!
她周身靈力有點暴動,快忍不住了,卻看到兩人落下,是謝稹玉的劍刺進沈無妄腰腹處。
兩人臉色都很白,眼中銳意與敵意難擋。
棲鳳比試偶有傷隻要不涉及性命都不算違規。
“謝稹玉,勝。”
謝稹玉麵色平淡,此時與沈無妄站得極近。
他抽出小行劍,壓低了聲,道:“離她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