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群入林,夜色悄無聲息的蔓延。
蕭洛蘭跌坐在地上,隻能看見前方的高頭大馬,這是蕭洛蘭第一次看見真馬,以前都是在電視上見過的,那馬噴了個響鼻,前蹄在原地踏動,坐在馬背上的男人麵容在愈發昏暗的天色裡看不清楚,但他的身形像是巨大的陰影一般完全籠罩下來,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蕭洛蘭以手撐地,麵色發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長時間的奔跑帶來的身體反應還沒完全消失,她急速喘氣,胸脯起伏不定,感覺頭暈目眩,女兒找不到這個事情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等聽到那個男人用微生澀蹩腳的普通話問她的時候,蕭洛蘭的心裡不可抑製的湧起了一股極大的喜悅和感激。
她沒有辦法,她就一個人,對這個陌生的地方根本不熟悉,而且天很快就會黑下來,找尋女兒的難度毫無疑問的會加大,如今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問她要不要幫助?
這一刻,蕭洛蘭幾乎落淚,她真的很需要。
她現在隻想找到女兒。
“謝謝,謝謝您。”蕭洛蘭從地上慢慢站起來,儘量讓自己恢複冷靜,她抬起頭,對坐在馬背上的男人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而後語氣快速又焦急的說道:“我的女兒不見了,您可以幫忙找一下我的女兒嗎?她大約這麼高,和我差不多。”
蕭洛蘭把手舉到自己頭頂處,寶貝女兒身高和自己相仿,儘量讓這些人知道女兒的特征。
“她穿著一條橘紅色的裙子,手裡拿著一把扇子,她的名字叫晴雪,皮膚很白,眼睛大大的,右眼睛下麵有一顆小痣。”
“她應該就在這附近,對,就是這附近,我在找她,她一直沒有回應,肯定是出什麼事了。”蕭洛蘭心急如焚,越說越著急。
周緒聽到略帶哽咽的道謝聲,這才把目光漸漸上移,等看見那雙含著淚光的朦朧星眸,沒由來的想到了自己年少輕狂時,在金陵縱馬綠堤岸時遇到的一場江南暮春時節雨。
煙雨蒙蒙,翠柳畫橋,湖水漣漪不斷,絲絲縷縷,如煙似霧。
當時隻覺無趣的很,連風都是無力的。
現在…回想起來倒是微微心癢。
周緒聽著這位華妝貴婦哪怕著急也如秋鸝哀啼的嗓音,等她說完了,才開口說道:“這位夫人,您可否說的慢一些。”
畢竟,幽蠻語和長安語不同,自己的下屬有些聽不懂。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長安太遠,幽州的很多人也許終其一生也見不到長安,更彆提學習長安語了,也不知這個貴婦是怎麼流落到幽州的,身邊竟連一個仆從侍女也無,看她的穿著打扮語言發音,極像是世家大族出身的,據周緒所知,這類貴婦人一出門,除了隨行的奴婢,還會有一定數量的部曲圍繞身側,雖有些疑問,但初次見麵,也不好打探。
蕭洛蘭愣了一下,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個要求,但她還是慢慢的仔細的複述了一遍。
周緒聽完,看向謀士趙青山。
趙青山摸了摸三寸胡須,招手讓雷虎過來讓他帶著數十騎去找人。
雷虎聽完以後,迅速行動起來,二十騎分為兩隊,一隊十人,五人一組,從密林不同方向呈現包圍圈往外搜索,身著輕便軟甲的騎兵們入林,不多時就燃起了火把,熊熊火光驟然亮起在黑夜裡,然後四處散去。
那些火光重新點燃了蕭洛蘭的希望。
對眼前肯出手幫助的男人更加感激,她剛剛也聽到了這些穿著像古代士兵的人口音不是普通話,倒像是哪個地方的方言,蕭洛蘭也沒怎麼聽懂,但是行動卻是真真實實的,他們在幫助她尋找女兒。
這些人真是好人。
剩餘的七八個騎兵們牽著同伴的馬匹自然的聚攏在周緒身邊。
趙青山見那名婦人一直朝著密林裡望,臉上神色難掩擔憂,便主動開口介紹道:“不知夫人如何稱呼?我叫趙青山,這位是我們幽州周氏的宗主。”
蕭洛蘭見那名叫趙青山的男子說的如此正式,最後介紹的更是鄭重,心裡不由緊張起來,江城附近沒有幽州這個地方啊,應該距離江城特彆偏遠的地區吧,趙青山是說幫助她的人在幽州姓周,宗主又是什麼意思?
蕭洛蘭沒想明白,小心翼翼的回道:“我姓蕭,叫蕭洛蘭。”
趙青山的腦子幾乎是快速調出了姓蕭的世家大族,沐榮的蕭氏還是清河的蕭氏亦或是大狐的蕭氏,這三個蕭姓能有能力在長安立足的好像隻有清河的。
莫非是清河的,清河靠近中原腹部,魚米流脂,富貴非常,倒也十分像能養出這般婦人的。
這麼多的思緒也不過是幾息時間,趙青山已是笑道:“蕭夫人莫急,雷虎他們個個是軍中精銳,追蹤尋跡無一不精,隻要您的女兒在林裡,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好消息。”
蕭洛蘭知道這人是在安慰她,連忙道謝,隨後又忐忑的說道:“我也進去找晴雪吧,你們放心,我不會添亂的,我隻想要一個火把。”
趙青山聽到對他的道謝聲,怔了一下,出身高貴的世族大家一般都看不上他們北人,不管是明麵上還是私底下,些許的輕蔑是不可少的,但這位夫人的言辭禮教卻是極好的,依靠著多年的看人經驗,這位夫人是真的在很認真的感謝著他,對於感謝宗主,趙青山覺得是正常不過的事。
隻要在幽州,就避不開周氏。
他們的宗主可是那些世族大家也要彎下身段,低下頭顱的存在,哪怕低的不情不願,那也低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