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騎從全部驚呆了,就連向來思維敏捷的趙青山也沒反應過來,雷虎更是木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親眼目睹一個世族大家的貴婦跪倒在地上,這種衝擊足以讓他頭皮發麻,不敢置信。
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世家們不是最看重自己的名譽和家族形象嗎?這位貴婦竟是說跪就跪,地上汙泥遍地,若不是宗主扶住了她,雷虎懷疑她會毫不猶豫的磕頭。
雷虎哪怕是個粗人在此刻也感受到了婦人的愛女之情,那麼直白,那麼深刻,莫名像他們幽州風格。
“蕭夫人您先起來。”周緒將蕭夫人托扶起來:“我此次回來就是為了告訴您,在密林北麵發現了一條河流,雷豹嗅覺敏銳,在河流上方聞到了不一樣的氣息,我已經派他三人向上查探,河流四周也有騎從看守,此行也許會有收獲。”
蕭洛蘭聽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絕處逢生般的喜悅讓她滋生了無窮的力量和勇氣,對周宗主更是感激的不該如何是好,原來是她想岔了,周宗主他們一直在幫助她,從未放棄過,他們果然是大好人!
“謝謝,謝謝。”蕭洛蘭喜極而泣,就要跑向密林北麵。
“蕭夫人,請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周緒拿起火把,二十幾個騎從聚在一起出發。
十幾分鐘後,蕭洛蘭聽到了水流嘩嘩的聲音,對麵火光搖晃了幾下,雷虎也跟著用火把做出回應,隻見一個騎從迅速跑過來在前方帶路。
河邊碎石密布,蕭洛蘭走了一會就感覺腳底鑽心的疼,她暗暗吸氣,不讓任何人發現她的異常,快速跟上領頭的騎從,其實她一直都走在前方,急於見到女兒的喜悅讓她忽視了身上的疼痛。
就這樣走了沒多久,蕭洛蘭終於聞到了女兒身上經常用的舒膚佳檸檬沐浴露味道,風從河流上方吹來,除了水腥氣就數這個香味最獨特。
蕭洛蘭踉踉蹌蹌的奔跑起來,甚至超過了前麵帶路的騎從,她一動,雷虎他們也跟著動了起來,火光追隨著她,照亮前方。
很快,蕭洛蘭就看見了前方打著火把的幾個人,以及火把中間圍著的那個少女,少女橘紅色的裙子如同晚霞絢麗。
蕭洛蘭速度更快了,風嗚嗚的從她的耳邊刮過,她卻感覺如此的快樂。
終於找到了!
蕭洛蘭跑到女兒身邊,發現她躺在河灘上,雙眼緊緊閉著,額頭鼓起一個大包,黑紫一團,上麵還有乾涸的血跡,駭了一大跳:“晴雪!”
她緊緊抱住女兒,手指顫抖著放到女兒鼻子下麵,濕潤的呼吸讓她整個人虛脫般發抖。
趙青山將折扇彆回腰後,說道:“蕭夫人,我對醫術略知一二,不如讓我先為千金診斷一下。”
蕭洛蘭聽到醫生的話,連忙鬆開女兒,含淚笑道:“謝謝青山先生,您過來看看晴雪她有沒有受其他的傷。”
蕭洛蘭一直握著女兒的手,不曾鬆開。
周緒站在不遠處對雷虎吩咐了幾句,雷虎瞬間領命,帶著七八個騎從走入林裡。
趙青山花費了不少時間,認真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容貌姣好清麗的貴女後腦部分,然後隔著衣物摸索了一下後背脊柱,以及手腳關節處有無腫脹錯位。
“您的女兒除了額頭有傷,體表暫時沒有其他問題。”趙青山說道:“不過也不能大意,距離這裡十幾裡處有一驛站,裡麵一般會有醫者,現在天色已晚,最好在驛站為令千金包紮一下,以免傷口惡化,如若明天還未醒來,就要考慮顱內是否有瘀血殘留。”
蕭洛蘭對醫生一向十分敬重,聽到這話,想也不想的說道:“就聽青山先生的。”
趙青山在心底輕歎一聲,其實在他看來,這位蕭夫人也是急需醫者治療的,她的傷可不少,河灘上俱是尖銳碎石,騎從們都是武人,就連他也會一些拳腳功夫,宗主就更不必說了,武力超群,膂力罕見,像他們這些人行走在外,所穿的靴子都是特製的,防雨又厚實,像雷虎,若是用腳全力一擊,可以把人的胸膛凹陷三寸,肺腑俱碎,這就是雷氏精銳者的恐怖之處。
但蕭夫人就不一樣了。
她穿的薄底輕鍛軟鞋走在這河灘上,無異於赤腳而行,也難為她一聲不吭。
趙青山此前還沒發現這個問題,還是主公提醒了他一下,想到這,趙青山的麵色有點古怪,主公沒事觀察蕭夫人的鞋子做什麼?再一聯想遇到蕭夫人以來,主公表現出來的熱心善良,樂於助人的美好品質…
趙青山忽然感覺這夜風有點冷啊。
他如若未記錯,人家蕭夫人還未說她夫君是死是活呢,這,萬一蕭夫人的夫君還活的好好的,並且和蕭夫人感情甚篤呢?那主公怎麼辦?
說到底,蕭夫人始終是有夫之婦啊!
趙青山心底一片愁苦,感覺謀士生涯多艱,為什麼他都而立之年了,還要操心主公的私事啊。
“蕭夫人,令千金現在正在昏迷,不宜亂動。”周緒招手,幾個騎從拿出一副擔架過來,說道:“這擔架是用樹藤編織而成,可以將您的愛女放在上麵,路上少受顛簸。”
蕭洛蘭隻見這藤架明顯剛做好沒多久,左右兩側各有一根粗壯樹乾,可以讓人抬起,藤架上麵還鋪了一層像茅草的植物,最上麵又墊了一件衣服,心裡愈發感動。
“謝謝周宗主。”蕭洛蘭嗓音哽咽:“您真是一個好人,太謝謝您了。”
周緒笑容不變,他蹲下身,雄偉健碩的身體像一座移動的陰影,將蕭洛蘭藏在裡麵:“蕭夫人不必客氣,需要我幫忙把您女兒放在擔架上麵嗎?”
蕭洛蘭使勁的抱了一下女兒,而後小聲喘氣,很顯然,她抱不動,虛弱和饑餓讓她本來就不大的力氣像水流失,多次麻煩周宗主讓她感覺很羞愧。
“我來吧。”
周緒一隻手橫穿貴女膝蓋,一隻手伸過她的肩膀,很輕鬆的將她放到了擔架上,放下就鬆手。
蕭洛蘭見女兒安全的躺在擔架上,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她輕輕的摸了摸女兒的臉,眼淚無聲流下,這麼長時間的擔心受怕,恐慌無助她沒有誰可以訴說。
一件藍色長袍蓋在女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