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
回燚城。
一大早, 老國王竟罕見的推開了最近時日最受寵愛的雙胞胎姐妹,他穿著金色的王袍步過蓮花台,打開宮門, 走出了大殿, 望著在薄霧籠罩下的回燚城。
回燚城居白山。
白山雄偉高勢, 最奇特的是整個山體都是白色,他的回燚城就是用白石砌築而成,等到雪落之時,整個回燚城遠遠望去就猶如中原詩人口中的白玉天宮, 不染一塵,聖潔晶瑩,這也是老國王尤愛此城的原因。
現在城門緊閉, 城內氣氛充滿了戰前的緊張。
老國王慢慢踱步到最高的城牆上,路上所遇的王衛皆下跪行禮,他的身體不再像年輕時候那樣矯健,因這十幾年沉迷享樂, 身軀發福, 和以前判若兩人, 步伐踩在城牆地磚上時,顯得有些沉重和拖遝。
但無人敢對他不敬。
“妹夫,這就是你所說的克製幽州鐵騎的大殺器嗎?”蘇日拉昆麵露激動與欣喜之色,他撫摸著龐大的弓床/弩, 愛不釋手,目露癡迷, 下一刻,一個身穿甲胄,頭帶黑色麵罩, 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巨漢就用手裡的巨斧推開了蘇日拉昆的手,動作毫不客氣。
蘇日拉昆臉色一變,身後護著他的侍衛剛欲拔刀就被他一個眼神退了回去,倒是他身邊的幾個部落可汗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這弩手什麼意思?床/弩近在眼前,他們連摸都不許摸一下?
他們紛紛將目光看向老國王,麵有不滿之色,他們聯盟已經夠久了,為了探查幽州鐵騎的行軍進度以及拖延他們到回燚城的時間門,期間門或多或少的損失了部落勇士,那是部落裡一條條人命換來的。
再過十一天就是立冬,塞外冬天來的早,立冬之前肯定會大降溫,下雪也不是不可能,一但天氣有變,他們想拖住幽州鐵騎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事,畢竟那些幽州鐵騎可沒帶大量糧草和禦寒的衣物,一看就是準備打短戰。
可現在老國王…這是還沒用完就想扔了他們?
老國王笑嗬嗬道:“內兄,七位可汗,彆生氣,彆生氣啊。”
他揮手讓附近的王衛和士兵們離得遠一些,蘇日拉昆發現站在床/弩旁的巨漢紋絲未動,好像聽不到老國王的話一般,心裡不由一動,再仔細看那巨漢,他身後同樣跟著體型壯碩的數十漢子,將床/弩緊密的看管著,完全把它當成了自己的東西。
回燚城遠在塞外,這麼大的一架床/弩,還有這數十人的弩手,老國王究竟是怎麼得到的,大型床弩可不像他們偷偷運輸過來的弓/弩等物,若說偷運弓/弩是死罪,那偷運大型床/弩,就是殺九族的罪。
他們突厥和大楚前幾十年打的天昏地暗,突厥騎兵起初一向無往不勝,踏破山河過五江,就是被床/弩給逼回來的,知道這塊大骨頭不好啃,後來周蠻子得勢以後不做人,幽州十六郡每郡各設軍鎮烽燧點,各郡城牆上亦有重兵看守,把各部落堵的死死的,不敢南下。
老國王究竟從哪裡搞到的?
一時間門,蘇日拉昆心裡思緒急轉,而七位可汗眼神更是微妙了起來。
難道幽州出了叛徒?暗中勾結了老國王,還是大楚那邊的…唯一肯定的是老國王瞞了他們很多東西。
“這床/弩啊,是危險東西,你們都是大人物,內第是突厥大可汗最器重的長子,你們七位呢,是統領各部落的可汗,萬一不小心傷著了,大戰在即,不吉利是不是?”老國王笑嗬嗬的對著眾人道:“這是我專門給周緒的大禮,隻要他一死,誰還能擋得住我們,就憑那些滿口子之乎者也的文人嗎?”
“還是那些隻會投機取巧的士族貴人啊。”
“幽州屏障一破,到時才是我們的天下。”
“數不儘的美人財富土地奴隸,都是我們的。”
七個可汗都略有心動,他們此次結盟不就是為了這些嗎?
蘇日拉昆沒有聽到老國王說到大楚王朝的人,便心有所悟,笑道:“您說的是,我們隻不過是好奇想看看,既然床/弩這麼危險,就留給周蠻子好了。”
其餘可汗對視了一眼,拔野古的可汗粗聲粗氣道:“我們部落和骨侖屋古派出的輕騎斥候一個也沒有回來,我覺得已經不需要再派了,眼看幽州鐵騎說攻城就攻城了,還是回收力量全力對付他們吧。”
混可汗點頭道:“正好趁著兵累馬乏天冷的時候要他的命。”
幾人正商議的時候,一名骨侖屋古部落的人帶著另一個族人匆匆的跑上城牆,後麵族人身上還帶著夜裡的寒氣,眼睛裡都是血絲,握刀的手緊緊繃著。
骨侖屋古的可汗皺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將,身後的族人他也認識,是他大帳內受寵女人的弟弟,帶著族人在離回燚城偏遠的地方駐紮著,畢竟他也不是笨人。
彆看現在大家夥說的好聽,若是戰事不利,他肯定是要帶著族人跑的,雖然他們現在看到弓床/弩自信心強了一些。
但是說實話,他們這些人對周緒實在是產生心理陰影了,暗地裡已經有好幾個可汗後悔早年鬼迷心竅接受了回燚老國王給他們的弓/弩,現在那些弓/弩就像燙手山芋沾到他們手上了,甩也甩不掉。
密契部落的也接受了,可是密契部落的可汗想來想去竟是跑了,他跑了,現在就要背負著恥辱的罵名和族內不斷下降的威望,若是他們這次成功了,密契也將不存在了。
“怎麼回事?”骨侖屋古的可汗走了過去。
後麵的男人猛地看見自家可汗身後的突厥人,霎時間門怒不可及,回想起了那些突厥浮屠騎血夜屠殺他們部落的那一幕,膝蓋重重跪倒在地,眼淚瞬間門就流了出來,大聲怒吼道:“可汗,萬萬不可與突厥人合謀,他是要害我們啊!他就是一個騙子!”
此言一出,蘇日拉昆頓時沉下了臉:“滿口胡言,我自從到了回燚城,就整日與七位可汗在一起,派出的突厥騎兵也不下少數,怎麼就害你們了?”
“發生什麼事了,你好好說。 ”拔野古的可汗道,順便走到這個人麵前。
思結可汗皺著眉頭:“有什麼事進去說吧,在外麵吵吵鬨鬨的不像樣子。”
“怕什麼,這周圍又沒人?你快點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阿布思的可汗是個急性子,催促道。
老國王看了一眼帶著他們過來的大兒子和兒子,後退了幾步,招手讓他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