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洛蘭放下酒杯,唇色殷紅:“我亦是俗人,未嘗出春風香氣,不過這酒米香濃鬱,甚是好喝。”
廉世清哈哈笑道:“將軍夫人所說極是,春風本無意,世人多擾之。”
蕭洛蘭聽了,不覺莞爾一笑,去除剛見麵的偏見,廉世清這人說話著實輕鬆,自帶風雅趣味。
周緒見夫人唇角笑意彎彎,自己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宴間並無歌舞,隻有輕談笑聲。
蕭洛蘭呼出一口氣,感覺臉頰微熱,便慢慢停箸,隻聽著周宗主和廉世清交談,大多數都是廉世清在說一些地方美食,烤鴨鹵鵝,花醩酒釀,還有梨園鼓吹,駿馬珍禽。
周緒坐在首位,喝著燒刀子,偶爾應幾句。
正值酒酣之際,廉世清起身長揖道:“某在此恭賀將軍大破回燚叛軍,斬首突厥王子,保北地平安,實乃可喜可賀之事。”
周緒喝了一口燒酒,道:“我記得廉郡守先前已經恭賀過了,難道是我記錯了。”
廉世清笑道:“先前恭喜是先前的事,現在恭喜是因為將軍大人以及將軍夫人好事將近啊。”
“說來聽聽。”周緒饒有興致的問道:“一件事賀喜兩次,這次何喜有之?”
蕭洛蘭也看向廉世清。
“將軍回燚一戰大捷,戰報早已傳到了聖上那裡。”廉世清輕聲道:“朝廷有人上奏,將軍護國有功,忠烈無雙,可封將軍為大楚鎮北王,正一品大員,將軍夫人則是一品誥命夫人,封號為燕國夫人。”
周緒笑容不變,把玩著手中酒杯:“原來是這事。”
廉世清看到節度使大人波瀾不驚的表情,也笑道:“隻是此事尚未蓋棺定論,朝廷為此正在商議中,如是真的,來年就可等到朝廷嘉獎了,屆時我肯定在太煬郡,無法及時趕到為將軍以及將軍夫人賀。”
“我知道了。”周緒道。
蕭洛蘭喝了點酒,起初被廉世清的消息驚了一下,隨後花了一點時間才想到為什麼她的封號會是燕國夫人,燕為幽州前身,意思還是一樣的。
這是…朝廷服軟了?蕭洛蘭迷瞪的想著。
“思及此,卑職心中甚愧,為此提前獻上一羽衣,還望將軍夫人收下。”廉世清拍手,管家捧著一箱子前來。
蕭洛蘭想了很多,這件羽衣現在代表的不僅是一件衣服了,而是它背後的含義,廉世清送上此羽衣,是如此篤定朝廷會下這個決議嗎?
如果接受了,對他們是好還是壞。
管家退下以後,廉世清並未像上次那樣,讓寶物露出真麵目。
他坐回位置上,拱手道:“將軍,我有一言還請將軍聽之。”
周緒玩味的望著他:“廉郡守有話直說無妨。”
“廉某人生/性/愛享樂,愛美婢,愛美食,愛精舍,貪/欲無窮,天下人人都罵我。”廉世清撫須:“朝廷之上,好像人人都想殺我,不少正直之士也曾給聖上上書請斬廉某。”
“看似廉某處境危險。”廉世清道:“實則在某看來,將軍的處境要比廉某危險百倍。”
蕭洛蘭蹙眉。
周緒表情不變。
“廉某貪的是一世榮華,哪怕失敗了,散儘家財鑽營一番也許能撿回一條命。”
“可將軍,您才是退無可退。”廉世清拿起酒杯遙遙一舉:“廉某此話並無二心,隻是希望將軍多多思慮,吾心足矣。”
周緒道:“好一個忠誠之士。”
蕭洛蘭好像聽懂了,又感覺有點雲裡霧裡。
等廉世清借口離席後,她看向周宗主,還未說話,就看到周宗主已經走下了台階,將孔雀羽衣拿了出來,隨後披在了她的身上。
周緒欣賞著,這孔雀羽衣上的雀羽濃青墨綠,在亮光處若綠波水紋,也不知是如何做成,羽衣竟隱隱泛光,披在夫人身上,果真粲然若仙。
周緒撫平夫人眉間憂慮,隨後看向夫人,露出一個笑容。
“隻此青綠,最得我心。”
蕭洛蘭聽到周宗主的誇獎,無奈的歎了口氣:“你還有心思想這些。”
周緒上前,親香了一口夫人:“文人總是這樣,說話這遮那掩的,廉世清意思就是…”
周緒望向麵色微紅,豐腴清豔的夫人,將她發絲捋至耳後,笑道。
“我若退了,我身後的人也會拿刀逼著我前進。”
整個周氏家族,分散在十六郡嫡係官員,屬於他的軍隊武將,邊關將士,他的附庸之族,姻親之家…
現在還要加上他的夫人。
他怎麼可能退,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周緒吻向愣住的夫人,聲音一直很平穩:“不用擔心,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