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
周緒手裡也拿著那一張薄薄的信, 看了一遍後,就放在了書桌上,他整天都在霈山水寨忙碌, 等到夜深時才得空回江都宮。
而不管他什麼時候回來, 家裡熱茶熱飯總是有的。
思及此,周緒笑眯眯的望著桌前的夫人。
蕭洛蘭把食盒裡的飯菜飯菜都拿出來,江南多魚鮮, 宵夜有一條紅燒魚,再加上廣陵漕運極其發達,海物也有, 廚房的人稱海蛤叫海鏡,她和女兒,十六他們用的晚餐就有這道菜。
女兒很喜歡吃,蕭洛蘭看的心喜,於是晚上自己弄了一個海蛤豆腐湯, 養人又暖胃, 再有臘肉一碟,應是差不多了。
蕭洛蘭將最後的米飯拿出來。
其實這時節還有青精飯,畢竟剛立夏不久,不過蕭洛蘭還是覺得原滋原味的大米飯好吃。
周緒走到桌旁,看著食香味俱全的宵夜,聞了聞自己衣物上的血腥氣, 略有嫌棄, 等飯後再去洗一把。
當日魏無忌就是被霈山水寨裡的廣陵水師帶走的,不過幸好許是時間倉促,他們並沒有帶走多數水師,反而是霈山水師一直在訓練, 哪怕廣陵城破了他們也是後知後覺的那一批人。
對於這些人,周緒向來是以懷柔政策為主,是真正的懷柔政策,還加上了金錢攻勢,當然他的人也要在水師裡麵,周緒這兩日就是忙著怎麼塞人。
“周郎,你想什麼呢?”蕭洛蘭見周宗主站著不語,問道,自己坐下來,嘗了一口蓮子甜羹,現在正是荷花開放的季節,蕭洛蘭準備明天弄個荷葉雞給女兒吃吃。
“在想廣陵水師這事。”周緒也坐下來,對夫人講起軍事時並無避諱,說起了廣陵水師,順便提起了曹大這人,也就是廣陵水師名義上的大統領。
曹大就叫曹大,沒甚名字,他爹娘生的多,他又是老大,爹娘死後就帶著七八個弟弟妹妹以及廣陵附近的曹家村漁民在廣陵討生活,原本他的日子也就這樣了。
後來突厥打了進來,廣陵這兒的人逃的逃,死的死,沒辦法,為了活命就帶著一大堆同鄉漁民和那些狗日的突厥乾了起來,依靠山水之利,居然也活了下來,朝廷穩固後,又因不受招安,被扣上了反賊的帽子。
“朝廷曾派魏延山來攻打,不過魏延山見了曹大後愛才心切,收為己用,在朝廷那裡運作了一下,將曹大等水賊收編為廣陵水師。”周緒細細講了廣陵水師的來由。
“那這樣說來,豈不是不好收買?”蕭洛蘭聽完,道:“畢竟魏國公對曹大有恩。”
周緒吃飯很快,咽下一大口飯道:“是有恩,不過曹大已經很老了,現在隻是廣陵水師名義上的大統領,真正做主的是他的副手,也是曹家村的人,曹黑龍。”
“曹黑龍在廣陵的日子不好過,戰亂時他們靠水利運私鹽,收漕運費以及打劫過河商船起家,後來廣陵軍事被黃家把持,鹽被汪家壟斷,時日久了,廣陵水師的軍餉也就勉強餓不死人,尤其是廣陵越來越好,可他們一分好處卻沒撈到,還處處受人鉗製,和以前比差遠了,上下心中皆有怨氣。”
“現在我用金銀珠寶收買他們,曹黑龍昨日已經向我投誠了。”
“不過,曹大這個大統領還是不願。”周緒將一碗鮮湯喝儘,歎了口氣:“他早年也是個殺突厥的好漢,我本不欲殺他,想讓其做個富家翁,偏偏這人不買賬,還嗬斥我收留異族,其心可誅。”
蕭洛蘭想到個法子:“曹大應有家人吧,你給他的家人弄個清閒富貴點的職業做,也算是給他個交代,這樣廣陵水師也能收服一些。”
“死了。”周緒乾脆說道:“他的弟妹兒孫闔家百餘口人被曹黑龍率兵殺了,隻剩他一個人。”
蕭洛蘭有些怔愣。
過了一會,她才喃喃問道:“這是曹黑龍給你的投名狀?”
周緒不置可否:“誰讓當日是曹大派親兵送魏無忌逃離廣陵的,一城之主出逃,底下的人沒有反心才是怪事。”
蕭洛蘭忍不住道:“可曹黑龍這人聽起來是個心狠手辣的忘義之徒,他做大統領,豈不是更不好。”
“曹黑龍這人雖然心狠手黑,但他能成功,說明還是有點能力的,至少我賞下的錢財他皆分給了底下眾人,所以他在水師當中很得人心。”周緒看著不讚同的夫人,笑道:“先用著看,畢竟短時間內換兩帥,軍中容易嘩變。”
蕭洛蘭不怎麼懂軍事,見周宗主這樣說,便作罷了,隻是心情難免惆悵。
其實她希望周宗主手下的人都能夠是光明磊落的忠義人物,形象正麵一點,比如像方餘火那樣的。
這個想法一出,蕭洛蘭頓覺得自己太過理想了些,哪有人是完美的,她也不是,這樣的話苛求彆人做甚?可聽起來曹黑龍這人做的事實在太過了些。
蕭洛蘭無法讚同,亦無法反對,心內糾結了一番,便將此事壓在了心底,又說起了另外一事。
“十六今天來找你好幾回了,見你不在,又回去了。”
“他找我做什麼?”周緒不想搭理家裡這個頑劣侄子,用濕帕擦了擦手:“讓他一邊玩去,勿要煩我,明日夫人就這麼回他,就說是我說的,他斷不敢多說什麼。”
蕭洛蘭瞥了這人一眼:“你就不想知道他有什麼事?”
周緒立刻捧場道:“夫人可想知道?我立刻喚十六過來問問。”
“估計是關於阿木的。”蕭洛蘭把璋台上女兒告訴她的事說了一遍:“今天早上阿木來這邊請安時,十六就對阿木很不喜,他誤打誤撞的,還以為女兒喜歡阿木,估計正想著怎麼拆散他倆。”
“我看他是又缺打了。”周緒眉一皺,煞氣撲麵:“晴雪讓他鬆手他還敢拽著女兒的手腕,萬一拉傷了晴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