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山並未打算在王府用晚飯, 等雨水稍微一停,遣人知會公主一聲便帶著三五近侍以及候立在前殿的幾位節度使一起出去了。
一行人來到了金陵的桃李苑,這桃李苑原本是他早年的住宅, 後被他送給了他的好友, 大覺寺的高僧,苦崖大師。
魏延山到時,這位大師應是在煮酒,因為他已經聞到了醉春風的味道。
神武軍掌書記韓福替魏公打開茶室房門,安國軍節度使魏雲州, 永平軍節度使李瑞年, 纔州軍節度使王百萬等人聯袂而至,一起跟隨魏公進去。
魏延山看著聚集在此的世家同盟們, 見他們或憤然, 或憂慮,或麵色沉重,微笑道:“桃李苑的春風也不能使諸位開懷乎?”
“魏公!”在場眾人紛紛起身行禮拜道,俱是精神一震。
“拜見魏公。”
魏延山走到首位坐下, 身後幾位將軍各自找地方坐下,明顯很熟悉此處,三位節度使中,隻有纔州節度使仍然穿著一身盔甲,扶刀坐下時, 甲胄碰撞, 給這清雅的茶室添了幾分沙場氣息。
魏延山麵前很快就有了一杯醉春風,苦崖大師是個妙人,這眼看就要臨近七月流火了,大覺寺後山的桃花竟還開著, 青碧的酒液上此刻飄著一舟桃花瓣,分外好顏色。
苦崖大師起身告退後。
“魏公,那周蠻欺人太甚!想那廣陵郭氏也是名門之後,家中祖輩也曾出任兩千石,他家大郎還在長安做禦史中丞,堂堂三公之一,高官家眷竟被當做犯人對待,周蠻子藐視王法到這種地步,與造反何異?!”
金陵太守率先拍案而起,在場諸多世家原本就是群情激憤,現在更加怒發衝冠,紛紛發言。
“不僅於此,此獠品性極其惡劣,公然勒索與您,一人贖之要兩百萬緡錢,他怎麼不去搶?這樣奸詐貪婪之徒,我們豈能相容?!”吳郡刺史道。
“周蠻子滅黃辱郭殺張,惜廣陵散再無重現之日,嗚呼悲哉!”武林郡守見其發聲,也跟著哀歎幾句,又立刻憤言道:“賊人氣焰如此囂張,真當我江南無人乎?”
“待伐幽繳文傳閱天下,隻要魏公您振臂一呼,我願帶甲三千,隨王師兵發廣陵!”豐州太守受到感染,說到激動處,站了起來,聲震於庭。
場中靜默了片刻,豐州太守尷尬了一瞬,不由又坐了下來,內心煩躁,他不得不表態啊,他治下的豐州廉家,雖然明麵上沒有和周蠻子勾搭在一起,但據小道消息,廉家廉世清對上極其諂媚,顯然又使出了在朝廷上阿諛奉承的那套手段,才會坐穩太煬郡守之位。
若不是廉家每年孝敬他的銀錢數目十分可觀,豐州太守真想不管了,不管如何,他麵上肯定是支持魏公的。
在場十幾位江淮地區的各州刺史,太守,有一半人先是隱晦的看了一眼同盟,隨後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賞花的賞花,不少人內心發苦,不是他們不給力,實在是有心無力啊,他們手裡的兵本來就少,江淮兵源幾乎被魏公一手囊括了,沒看坐在上麵的三四位節度使嗎?
就算他們手裡有兵,也是優先保全自家,怎麼發兵打周蠻子?
若是真要認真起來,每家三千兵當然是綽綽有餘的,問題是,不到生死關頭,誰願意出呢。
“不管是發兵還是贖人,某一切聽從魏公吩咐。”楚州牧很快打破平靜,對坐在上方的魏公道。
“某亦然。”潞州牧也跟著道。
有人開頭,做態的就多了起來,最後眾人同聲道:“願聽魏公差遣。”
魏延山將眾人神色收入眼底,笑著舉杯道:“多謝諸公鼎力相助,周緒此人性酷暴烈,動輒抄家滅族,不是易與之輩,此番洶洶而來,定不會輕易退兵,屆時戰亂一起,還需靠諸公與我一同鏟除逆賊,還天下太平,方才不負聖恩。”
“魏公說的是。”在場眾人紛紛附和。
“此次十三州牧共同討周伐幽,乃是聖上之令。”魏延山環顧四周,好似剛發現一般:“為何不見岱州牧前來商討要事?”
“韓福,可是使者未達?”魏延山問道。
神武軍掌書記韓福立刻下跪道:“回稟魏公,岱州牧因病無法趕來議事,便送其子赴廣陵,隻不過路程較遠,還需兩日才能抵達。”
“原來如此。”魏延山好似隻是隨意一問,說道:“等他到了,你記得通知我一聲,也好給遠道而來的客人接風洗塵。”
纔州節度使王百萬聽了半晌的咬文嚼字,再也忍不住粗聲道:“魏公,岱州的烏巽明顯和周蠻子要好,想必烏巽之子也是賊臣,何需對他客氣?要我說,到時綁了他殺威也好,逼迫烏巽投誠也好,總不能還當佛祖供著他吧。”
金陵太守雖看不慣這粗魯武將,但此刻難得附和道:“王將軍說的沒錯。”
魏延山卻道:“岱州牧堂堂正正的將其愛子送到金陵議事,顯然是心懷坦蕩,不畏人言,我豈能因偏見殺他子。”
“魏公真君子。”眾人誠服。
韓福麵不改色的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