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洛蘭則去街上買了些栗子,現在是十月了,栗子已經笑開了口,此時的栗子最好吃,軟綿金黃,一口咬下去,滿口生香,想到女兒喜歡吃糖炒栗子,蕭洛蘭便多買了一些。
遠處的清河書院氤氳在一片薄藹霧氣中,清河書院坐落在清河山上,在周遭矮小的山頭間鶴立雞群,極為顯眼,蕭洛蘭抬頭看了一眼書院,又去賣書的店鋪買了些書。
申縣令敲開荀縣丞家的門,揚聲問道:“荀公可在?”
門房開門,道他家主人以及小主人都去防汛去了。”
申縣令望了望天色,灰色的天幕大雨如注,荀公身體剛好便急急忙碌,這樣不好,於是帶著酒騎著馬,去上遊找尋他們去了,順便勸誡荀縣丞以身體為重。
泥路崎嶇,申縣令走至上遊東月堤壩時,大雨中,人影重重,翻飛的土袋散了一地,水流了一地,堤壩隱隱有決口征兆,申縣令如遭雷擊,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急跑上前,怒喝道:“全部給我住手,你們竟然擅自毀堤,不知這是死罪嗎?”
本就偷偷摸摸乾活的眾人霎時麵色蒼白,你看我,我看你,終究還是荀家給的金子起的作用更大,更何況,他們也不是膽大包天,東月堤那麼長,他們所毀的隻不過是一小截而已,根本不會造成大影響。
申縣令急得冒跳:“還不快把堤壩修補好!”
申縣令目眥欲裂,他們縣是泥螺河最大的落水點,山上蓄水多年,今年雨水還特彆旺盛,上遊已經不堪重負,隻盼著過兩日雨停了,他要親自截流分水,以免水淹千裡,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膽敢破壞堤壩!
申縣令準備下山招人,沒想到剛一轉身,肩膀就被人壓住了,腹部一涼,一把刀破腹而過,鮮血流個不停。
“是你…”申縣令瞪大的眼眸中,是荀家郎君蒼白的臉。
荀言殺死了縣令之後,對著被嚇得不敢動彈的眾人,剛想讓他們再加把勁,就見被破了口的堤壩忽然毫無征兆的裂開了一大截,洶湧的河水瞬間將那些人衝了下去。
荀言一驚,麵色更加蒼白,緊緊抱住大樹才沒被衝走,糟了,事態不受控製了。
他連忙離去。
潰散一角的堤壩徹底失控,洶湧的洪水裹挾著泥石瘋狂的湧入山下,淹沒農田,衝垮房屋,巨浪滔天,大雨如注,無數人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便被洪流衝走,它像失去韁繩的野馬,所過之處,吞噬一切,奔向無可挽回,無法製止的地步。
洪水轟鳴,震的天地失色,尚未到傍晚,天色便已然黑透,無數人奔跑著,又被洪水追上,變成了洪水一員,泛濫的水流徹底被打開了口子,轟隆隆,它們衝破山穀,它們躍過村莊,它們擠向城門,滔滔濁水震動蒼穹,遠處的呼救慘嚎聲被淹沒在了天地間的雷霆與風雨中。
那麼快,那麼急,鋪天蓋地的洪水幾乎眨眼而來。
蕭洛蘭隻感覺腳下一震,鬨哄哄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她出門一看,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人群黑壓壓的一片瘋狂的向她這邊逃命,而在其身後,是洶湧的,比房屋還高的濁浪,淹沒了一切。
這是怎麼回事?!
蕭洛蘭驚駭無比,冬雪緊緊抓住主母的手腕,帶著她逃跑,她的臉崩的很緊,腳步飛快,可是擋不住前方還有人反應過來,於是人擠著人,人踩著人一起尖叫逃跑。
人太多了,洪水在身後猶如死神窮追不舍,水流順勢而下的速度讓冬雪緊緊咬著下唇。
蕭洛蘭被冬雪抓著在雜亂的人群中,沒有秩序的逃破,她急促呼吸著,耳邊是沸成一鍋的哭叫聲,慘烈的刺激她的耳膜,視線中,不幸倒下的人被踩成一團,很快被拖進了洪水裡。
冬雪用手指擴至嘴巴,連續不斷的發出一聲聲尖銳的哨音,這是聯係鬼屠騎所用的哨音。
可惜效果甚微,因為洪水的聲音,已經覆蓋了一切。
一根順著洪流而下的巨木掀翻阻攔它的一切,打在了人群中,巨木上爬滿了保命的人,冬雪抓住其中一人後領將其甩入水流中,不顧他人推搡,奮力讓主母抱牢大樹,她的哨聲不斷,淒厲的震人耳膜,蕭洛蘭抱緊之後,連忙緊緊抓住冬雪的另一隻手,讓她也抱著大樹。
冬雪的手腕被主母冰冷刺骨的手抓住,她轉頭一看,十分懊悔自責。
蕭洛蘭浸泡在水中,麵容蒼白,額頭不知被什麼弄破了,有鮮血流了出來,她仍然緊緊抓著冬雪的手,剛想說話,一個大浪從身後打過來,巨樹被打到了水裡,巨大的水流衝力夾雜著泥石,房屋木梁,齊齊和大樹攪和在了一起,水流翻滾間,巨木被大力攔腰折斷,蕭洛蘭猝不及防之下,被巨木調了個方向,再也抓不住冬雪的手,被洪水翻滾著衝向前方。
混濁的河水中,冬雪心急如焚,就在河裡找尋。
洪流發生的轟隆聲很快引起了清河山上的注意,巨大的洪水繞過山體,繼續奔向遠方,而在其後方,還有鬼屠騎在水裡奮力追逐著似有若無的哨音。
蕭晴雪麵色慘白的望著快到半山腰的洪水,她茫茫然看著被洪水淹沒的頂都沒見的蕭府,聲音顫抖尖厲,對著何進道:“快給我備船,我要船!我要回家!”
“快點!快點!”她聲嘶力竭:“我阿娘還在家裡,我要快點去救她!”
何進臉色凝重無比,他舉目看向洶湧澎湃的洪水,洪流滔天,席卷了一切。
這種情況下,就算有船也會被洪水立刻傾覆掉。
“快點去救我阿娘啊!”蕭晴雪甩開周十六的手,就向洪水跑去,周十六兩眼發紅,將人拽回來,俊秀的臉在狂風暴雨中分外猙獰,對著趕來的鬼屠騎怒道。
“不惜一切代價去救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