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五郎注意到這個女人連吃飯都很安靜,瞧她用食的動作和速度就不像是個吃過苦的。
他讓書童給剩下的災民發粥,走到她麵前,起了興趣。
“走吧,我帶你去看看大夫。”
唐五郎將這人帶到了自家義診那:“王老頭,給這人看看眼睛。”
瓔娘緊緊握著木棍,感覺到一雙粗糙的手翻摸到了自己的眼睛處,四處揉按了幾下,原本就酸澀難言的眼眶隱有刺痛。
“原本是好的?”老大夫皺著眉頭,摸了一手的黑灰,仔細看著婦人的眉眼輪廓,有些驚訝。
瓔娘輕嗯了一聲,這個機會來之不易,她將自己後腦傷口狀況講了一遍。
“許是腦後瘀血壓迫到眼部神經了,能治嗎?”瓔娘對大夫道,直覺眼睛看不見與它有關。
胡大夫沒聽懂這婦人在說什麼:“什麼神經?”
瓔娘不知該如何解釋,若真讓她說,剛才那句話她是自然而然的就說了出來,她的感覺告訴她,那句話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周圍人根本根本聽不懂,這種割裂感讓瓔娘一度感到十分惶然不安。
唐五郎也沒聽懂,他從一旁領了一碗薑湯遞給大夫:“你就說能不能治吧?”
王大夫喝完道:“治也能治,針灸喝藥就行了,就是這兩樣哪個都不便宜,時間還不短。”
苗翠的心頓時打鼓了。
“現在隻有清熱解毒的藥劑喝,等我寫完方子,你可以按著方子自己抓藥喝。”王大夫寫好以後,讓藥童遞給盲眼的婦人。
“你給她藥方,她又看不見。”唐五郎接過藥方,對著一直站在後麵的苗翠道:“你們兩人認識?”
“當然認識了。”苗翠道。
“是好友?還是同鄉?親戚?”唐五郎繼續問道:“如今她眼看不見,我看你們也不是富貴人家,這藥方給你也無用。”
苗翠不敢得罪唐五郎,隻說了一句家裡沒錢,不等唐五郎說完就拉著瓔娘就離開了。
唐五郎就在後麵觀察她們,發現她們進了城外的一個臨時住所裡,裡麵還有一家人在等她們。
最讓唐五郎感到有趣的是,前腳還說家裡沒錢的一家人,沒過多久就收拾包裹進城了,可現在洛陽的進城費可不便宜,還需要城內有人擔保才行。
而且,盲眼婦人與身後的一家子明顯就不是一家的,他觀察過盲眼婦人的手,雖然手臉俱有灰,但仔細看,便能看出盲眼婦人手指輕長,手背並無凍瘡麻賴感,走路姿勢也並不備怯畏縮。
瞧他問的問題,後麵婦人一句也答不上來,莫非盲眼婦人是被拐賣到他家的?還是說受製於他們家?
唐五郎不由想到這個可能性。
等那家人進城以後,唐五郎悠哉的走到城門口,賄賂了守城士兵,想知道那家人交了多少銀錢,結果沒想到,他最後得到了一個珍珠。
珍珠是他從士卒那裡花了一筆小錢買來的。
唐五郎端詳著珍珠耳墜,珍珠很不錯。
不過隻有一個,通常婦人耳墜都是成雙出現,不出意外的話,那家人手裡還有一個。
唐五郎覺得這耳墜定是那盲眼婦人的,思及此人眼睛看不見,他人若想欺瞞,簡直易如反掌。
唐五郎在原地站了一會。
世事動蕩,外表光鮮亮麗的洛陽城,並不像它表現的那般。
往往一步踏錯,就是黑暗。
可他又能幫多少,天下那麼大,說不定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悲難之事。
就這樣胡亂想了一會,唐五郎眼看那家人要消失在人群中,還是招手讓書童過來,替他盯著那家人。
等做完了之後,唐五郎又歎了口氣。
他遲早要被自己這顆好奇心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