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霧蓬出。
魏無忌閉上眼睛,身體搖搖晃晃,最終倒在金陵城樓上。
千秋劍哐當落地。
與此同時,王府裡的一位貌美寵姬懸梁自儘。
不知過了多久,這把劍最後被一隻手撿了起來。
周緒看著自刎的楚陵王,對身後的廉大郎道:“派人好生安葬了他。”
蕭晴雪跟在阿爹身後,看著死去的魏無忌,心裡說不出什麼感受。
控製金陵城後,周緒讓底下的北府軍不要擾民後,便去了金陵西南方向的沼澤地。
冬天的沼澤地被凍的梆梆硬。
金陵城的步卒對上北地的輕騎兵,就好像是狼群在圍獵羔羊,周緒來時,那些暫不知沼澤情況的步兵還在源源不斷的往這個方向逃跑,在他們的必經之路射下埋伏,現在伏擊正式開始。
周緒騎馬站在一個高坡上,聽著下屬彙報的城內消息。
蕭晴雪茫然的望著底下廝殺,不是已經勝利了嗎?為什麼阿爹他們還要殺人?她看見從城內逃出來的人瘋不擇路的撞上了刀口,不是一個兩人,不是幾百個,像是一條黑線,隨後又變成了血線。
她站在高處,看的很清楚。
這些步卒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心神崩潰,隻能跪在地上求饒。
蕭晴雪閉上眼睛,眼皮打顫,求饒聲,慘叫聲,哀嚎聲回蕩在她的耳邊。
廉大郎忍不住說道:“蕭小娘子,這裡血氣太重,不如我們先回去。”
蕭晴雪睜開眼睛,恰好看見一個步卒倒下,他很年輕,年輕到讓蕭晴雪感覺他不過十五六歲左右,猶帶稚氣的臉上都是血,死前十分恐懼,麵容害怕到扭曲。
越來越多的人倒下,他們似乎都在看著她。
蕭晴雪後退一步,麵色蒼白,渾身顫抖,聲音呐呐不可聞,最後聲音越來越大。
“阿爹,算了吧,放過他們吧。”蕭晴雪大聲道,她看向在這裡唯一有權利發號施令的人,臉上都是淚。
她的聲音如此之大,讓在場的人全部寂靜,連和楊東交談的胡大力都停止了說話,看向蕭小娘子。
在場隻剩下風聲,以及殘兵的求饒聲。
周緒看著女兒。
廉大郎心裡一驚,連忙小聲對蕭小娘子說道:“大將軍在江淮已經下過了殺降令,小娘子快快認錯。”
“殺降令?”蕭晴雪第一次聽見這個詞,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事情,她看向底下跪在地上不停求饒的那些兵卒:“可是我們已經勝利了,不是嗎?他們在投降啊。”
蕭晴雪不明白,阿爹怎麼可以這麼做。
投降也要殺嗎?阿爹的軍令如此殘暴不合理,這種一邊倒的屠殺讓蕭晴雪根本不能接受。
蕭晴雪看著阿爹,沒有他的命令,底下的殺戮就不會停止。
“阿爹,不要再殺了。”蕭晴雪哽咽,她跑到阿爹馬前,看著他:“就當是給我的生日禮物,不要再殺了。”
“好不好?”蕭晴雪乞求道。
胡大力正要為小娘子說些好話,沒娘的娃可憐咧,萬一大將軍生氣要處罰蕭小娘子,他怎麼說也得幫蕭小娘子一把。
周緒下顎緊繃,印象中,這還是女兒第一次在他麵前哭。
“你答應過我的,金陵城破了以後,我要什麼都行。”蕭晴雪狠狠抹了一把眼淚:“你不許反悔。”
周緒低頭看著傷心的女兒,恍惚了一下,想起了夫人。
周緒最終抬手。
傳令官立刻下達命令。
胡大力目瞪口呆,不是,大將軍,你的心硬如鐵去哪了?
“不要哭了。”周緒看著夫人唯一的女兒,語氣低沉。
蕭晴雪仍然哭的不能自己,像個孤獨的小獸。
周緒讓廉大郎過來陪著她。
“為了那些人,值得頂撞大將軍嗎?”胡大力心情其實有些複雜,這些人中,最有勇氣的居然是蕭小娘子,殺降令一直是主公被江淮地區詬病的一個汙點。
可他們都準備緩緩的規勸,沒想到蕭小娘子這麼莽。
蕭晴雪看向胡大力說的那些人,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感覺自己永遠融入不了這裡。
“哎,哎,彆哭啊。”胡大力手忙腳亂的安慰著。
周緒回到金陵城,去了大覺寺。
現在是冬天,大覺寺的桃花自然沒有開。
在後山逛了一圈後,周緒回到大覺寺的前殿,佛像莊嚴,俯瞰眾生。
從不信佛的周緒,看了佛像好久。
久到他放下刀。
對著佛像許了一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