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君在前麵宴會,讓我們給瓔娘子梳洗好,請她去前院。”女婢們竊竊私語,瓔娘很快聽見了腳步聲,她應該是女婢之首,竹裡館的女婢都聽她的。
瓔娘和她堅持著,終於讓她帶著女婢們退出了浴房,瓔娘聽見了關門聲,簡單洗完後,她立刻用布條把斫鱠刀刀刃纏在自己左小臂處,她纏的並不是很緊,隻需握住刀柄微微一壓,就可以緊貼著皮膚把刀刃抽出來,薄薄的刀刃冰涼涼的貼在她的小臂內側。
自從把它從慈悲寺帶出來,瓔娘就將它打磨的十分鋒利。
不過掌心大的一把魚生刀,瓔娘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它,她摸索著穿好衣服,胸前的玉牌在早春寒氣中像是一簇小小的火苗,溫暖她的心口。
魏慈心走進藍田彆墅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宴會沒有薑三郎最喜歡的歌舞伶姬,管家說彆墅裡的姬伶都被打發了,居然是真的。
“你真是三郎?”魏慈心一身白衣倜儻,眉心一點朱砂痣聖潔如佛子,他在首位入座後,笑侃了一句。
宴會就兩人,薑三郎已經喝的有些微醉,他的心情實在是好,笑口大開:“當然是本人,慈心,你怎麼來的這麼晚?”
魏慈心給自己倒了杯酒:“嫡母病了,我要在她身邊伺疾。”
薑三郎笑得更大聲了:“你確定華陰公主看見你不會病的更嚴重嗎?”
魏慈心喝酒,擋住嘴角的笑意:“她自從回到洛陽就犯了癔症,一個勁的說兄長沒死,讓韓福和史贄帶兵去救,我阿娘好心,還去宮苑看望她,可惜啊,事實就是事實,兄長死了就是死了。”
魏慈心舒暢極了,在交好的薑三郎麵前卸下了偽裝。
兩人乾杯,歡樂大笑。
薑三郎朝魏慈心那邊坐了坐,問道:“國公他如何了?”
說此這事,魏慈心笑容隱去了:“父親他在徐州的戰事。”他緩緩道:“很不利。”
如果徐州再丟了,江淮是真的要落入周幽州之手了。
“以龐斯為首的徐州兵一直在和城內的龐泰丘爭鬥,誓死要進徐州城,幽州將領極其狡詐,你還記得去年被徐州叛兵一路裹挾的流民們嗎?那個叫金犇的異族將領直接發衣糧,不想在冬天凍死餓死就得給他上戰場。”
“有這些流民和凶悍的北兵做後盾,龐斯根本無所顧忌,後麵的事估計你也猜到了,幽州節度使突襲金陵,解除了殺降令,徐州內部那邊聽說這事,蠢蠢欲動。”
“監軍使劉洄帶著朝廷的兵偷偷退出了徐州,父親為此大發雷霆。”魏慈心一臉陰霾:“徐州內部人心不一,朝廷失信退兵,父親又不可能源源不斷的派兵支援徐州,畢竟太原現在也是戰火四起,閬歌那邊咬的很緊。”
薑三郎聽著這些戰事聽得頭疼:“那是不是說明徐州…”
魏慈心歎了口氣:“估計是遲早的事。”
“其實國公回洛陽也好。”薑三郎剛說完就被魏慈心怒瞪了一眼。
“不知兵事,不知憂矣。”魏慈心苦悶的又喝了口酒,江淮失利對父親的威望產生了沉重的打擊。
薑三郎兀自笑著,:“我引薦一個人給你看看。”
魏慈心不明白薑三郎悶葫蘆裡賣什麼藥,他隨著薑三郎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女婢們提燈,照亮了婦人麵容。
魏慈心足足愣了數十息,連手上酒杯掉了也不知道,他猛地起身,失態道:
“她…”
“就是她。”薑三郎現在已經很冷靜了,讓魏慈心看完以後,他便讓女婢們將幽州王妃帶回去。
等魏慈心從薑三郎那裡得知事情始末時,他控製不住的笑了起來。
瓔娘回去的路上,她望著前麵提燈的侍女,聽見了橋梁下麵的水流聲。
瓔娘看向遠方,將衝動壓下去,剛才在浴室大池間門,她已經確定自己會遊泳。
竹裡館。
女婢們依次退下,守在房門窗口處,外麵還有巡邏的聲音。
瓔娘端坐在光潔可照人的地板上,她低頭輕輕揮動袖子,像在掃拭著什麼。
隨後又重新寫下周緒二字。
她的手指在地板上劃寫,指尖末端用力到發白。
沒有留下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