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真回到自己的陶府時, 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間,他推開門,步伐急重。
何進放下手中的佛經, 重瞳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妖異無比,他看著喘息不勻的好友,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都殺了?”他低聲問道。
“你最近不要出門了。”存真再次強調道:“唐家通敵叛國, 除卻一些奴仆和出嫁女, 成年男子無一幸免,人頭都已經裝到盒子裡去了,連齊侍郎也遭了毒手,國公下令讓謝大人帶著反賊的同盟遺物去招安,恐是示威。”
何進沉默不語。
“國公顯然是打算重重敲打那些心有二意的世家,唐家隻是一個信號,接下來就是長安謝氏,現在已經不存在任何中立派了。”存真大師道, 這時候任何中立都代表著背叛。
“今晚, 就有很多世家明確表示要與魏公和朝廷一同抗擊反賊, 收複河山, 盧博士收斂了唐家人的屍首,還提筆寫了悼詞。”存真喝了口茶,這一連串的事情就發生在短時間內,他跟在史大都督身後才見識到了這些隱秘事件。
“董魂董將軍被國公封為鄭, 汝兩州鎮撫使,已經前去汝州赴任。”
現在已經到了危急的時刻, 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來自反賊那邊的巨大壓力,荊襄的反叛讓魏國公這邊如鯁在喉。
何進聽完以後,想起一事:“你在洛陽宮有見到王妃嗎?”
存真大師:“…見到了。”
何進撚著佛珠:“王妃她怎麼樣了?”
存真大師撥弄了一下衣前的長發, 外麵還在下著雨,他回來時被淋濕了一點,他含糊了一些細節:“瓔娘子她看見了那些木盒,後來似乎想求齊侍郎,但沒有成功。”
存真大師現在還記得,大雨中,幽州王妃用手扶著齊侍郎半折的脖頸,她跪在地上,洶湧的血水將她的衣袖裙擺淋濕了徹底,她沒有哭,過了很久,她隻是恍惚的擦了擦臉上被濺到的血,殊不知,她的手上都是血。
那一瞬間,存真想到了芙蓉泣露這個詞。
“我聽你以前所說,魏國公對王妃一向優待,奉為上賓。”何進道。
存真回想了一下,略有些猶豫道:“是的,洛陽宮的西苑以前一直是魏公喜愛之處,苑內私藏萬花,旁人輕易進不得,被國公送與王妃住了。”
“且王妃幾次傷了國公,從未聽說過懲罰,這事已經讓韓福很不滿,覺得…”存真看了一眼周幽州手下的人:“覺得國公對王妃私心太重…”
何進表情不變,有時候,一個人痛苦,不一定指身體上的痛苦。
何進想了想說道:“你能經常見到王妃嗎?”
“想什麼呢?”存真無語,對好友道:“我是沾了史大都督的光才能進洛陽宮,西苑在洛陽宮深處,守衛森嚴,平常也看不見王妃。”
“我勸你彆打歪主意,國公殺人也不少。”
入夜。
何進坐在床邊打坐,存真翻來覆去睡不著,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想乾什麼?”
何進仍然閉著眼睛:“魏公平日對佛理也頗有研究,魏二郎因其眉心一點朱砂痣,受魏公喜愛,很難說無塵子這個稱號是不是魏二郎為了討好魏公宣傳出去的。”
“下次若有機會進洛陽宮。”何進慢慢睜開眼睛:“你想的話,可以多作高僧裝扮。”
“就這麼簡單?”存真等了一會沒聽見下文。
“就這麼簡單。”何進似有笑意:“說不定,哪天你就能在洛陽宮留下來,作為故人的身份,為王妃開解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