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衡武國皇帝庚忽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額頭瞬間冷汗津津,他朝外麵喊了一聲。
“小德子?”
沒有聽見任何回應。
皇帝的心沉了沉:“劉首席?”
作為凡間帝王,他從心底討厭和害怕那些山上手段,因而豢養了好些修士在身邊,劉首席是他信重的人,他也隨行在帝王身側,現在看來, 這是夢?還是幻境?究竟是誰竟然闖入龍氣護體的皇宮。
前不久剛造訪過的南海太子?
亦或是…
皇帝在床邊摸了摸,枕下的寶劍不見蹤影,風吹開龍床邊的黃色帷幔, 屋內溫度越發潮濕陰寒,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皇帝熟悉的腥味。
幼時, 皇宮的禦獸園裡養的不是名貴虎豹,而是蛇窟,他們衡武為了表示尊敬黑蛟老祖, 對同屬蛟祖一脈的蛇類多有照顧, 特意飼養, 而黑蛟老祖卻對自己的同類顯得漠不關心, 它永遠盤亙在洞穴最深處,周圍千米無一條蛇靠近。
每次去看老祖時,他都要穿過那條恐怖的蛇窟。
對蛇窟的恐懼已然印在了腦海裡。
庚下地,五體大拜:“庚見過老祖, 恭喜老祖出關。”
麵前狂風大作,庚隻感覺一股腥風直吹他後頸處,雞皮疙瘩泛起, 皇帝顫顫抬頭,瞳孔一縮,眼前赫然是兩盞高懸的猩紅燈籠,正低頭看著他。
皇帝心如擂鼓,想到一則密聞,黑蛟與先祖定下契約時,黑蛟為了防止先祖過河拆橋,給他們衡武國的皇帝血脈下了一道魂印,不管何時何地,隻要黑蛟想,他們的靈魂就會被黑蛟老祖拉入他的黑澤夢鄉。
此法也可解決。
甚至黑蛟加諸於他們皇室的血契也可以解決。
最終解決辦法就是衡武國的皇位讓他們家族的旁支遠親的人來坐。
畢竟黑蛟對先祖的血契和魂印隻針對他們這一脈。
可,怎麼舍得啊,皇帝麵目全非,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們花費了多少生命,難道到頭來隻是為了給他人做嫁衣?衡武地圖越大,他們就越放不了手,他父親時,曾有宗室隱晦提及此事,一向和顏悅色的父親驟然暴怒,宗室禁閉流放者不在少數。
如今他坐到了這個位置,成為九州第一個大統一州的君王,更加明白了父親的想法和選擇。
這個皇位就該是他們這一脈的,誰也不能奪走!
是他們連年苦征!是他們吐血操勞!是他們忍辱負重!
才換來了今日這一切!
皇帝麵色不定,黑蛟老祖其實很少拉人進入他的黑澤夢鄉,起碼,在他父親那一輩時,他就沒聽過說,傳聞,黑澤夢鄉是黑蛟獨創的一個夢境世界,到了裡麵,可就真的是生死掌控於他人之手了。
皇帝抬頭看著黑蛟老祖,勉強撐起身體:“不知老祖有何吩咐?”
黑蛟聲音轟然作響,回蕩在這漆黑的世界:“南海太子上岸之後,就尋你去了。”它的身軀遊曳在皇帝周圍,緩緩道:“怎麼,是想借他的手來擺脫我這條惡蛟?”
皇帝心裡重重一跳,越發惶恐,道:“老祖明鑒,庚怎會有此想,那位南海太子隻是問了一下老祖您在何處,庚沒有您的旨意,怎敢相告?隻道老祖雲遊了。”
黑蛟發出一聲極冷的笑聲,它突然伸爪按住衡武國的皇帝,頭顱低下,陰影中,蛟首黑角崢嶸往外斜刺,真真恍若魔神一般:“難道你就沒有動過那種心思?”
皇帝不敢掙紮,連連求饒,道:“南海太子臨走前的確暗示我可在走蛟道做些手腳,但被我含糊過去了,此事不敢欺瞞老祖。”
黑蛟看著皇帝,他說的和自己在荒歲鏡裡看到的差不多,沒有說謊。
“我雖偶有怨懟之心,但從無傷老祖之意。”
黑蛟對這句話就不信了,它冷冷看著庚,這個小輩是鼐後代中心思最活躍的一位,也許是因為大統在即,他的耐心比前幾位少了很多。
“聖人言,論跡不論心。”皇帝求饒道:“老祖對我衡武恩重如山,我又豈會當那不肖子孫,南海太子對老祖您居心叵測,還請老祖多加小心。”
“既然如此。”黑蛟慢慢低下頭:“你就這樣做。”
皇帝聽完,愕然。
“怎麼?不願意?”黑蛟露出獠牙。
“願聽老祖差遣。”皇帝咬牙應道。
黑蛟一甩尾,夢境破碎,皇宮裡的庚突然醒了過來,他環顧四周,是明晃晃的大殿通明,隨後召集了劉首席眾人。
時間轉眼到了九月。
三月三,九月九,龍抬頭。
亦是走蛟日,大江大河,水澤旺盛,蛟龍遇水而上而化龍,高騫站在通天江旁邊,望著洶湧澎湃的大江,他的龍目透過千萬裡之遙,可以瞧見那條專門躲他的黑蛟在這時期終於露出了麵,該說不愧是妖獸化形嗎,那惡蛟周身妖氣彌漫,無怪乎,聖元州內所有妖魔修士不敢反抗。
但他來了。
高騫背手,心中湧起豪情萬丈,他就是聖元州的救世主,來此就是為了阻止惡蛟化龍升天,那個凡間帝王思前想後還是又邀請了他除惡,山上修士對他大加褒獎稱讚,欲助他一起斬殺此獠,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手。
天空黑沉一片,陰雲密布,電閃雷鳴。
江澤裡的水暴漲衝擊兩岸,浪花如幕濺起,空氣中傳來水汽腥味以及若有若無的蛟龍吼聲,隨著越來越近,蛟龍吼聲震人耳膜,就連上蒼似乎也對這種逆天行為感到震怒。
雷霆撕裂天空,劃下一片銀白色的網,罩頭劈下,炸起江麵水層爆裂,那些細若遊絲的銀白閃電能量極大,惡蛟躲避不及時便要承受雷擊之痛,更有落鱗之憂,它一邊要走蛟,一邊還要提防天上雷劫,還要注意被他說動而移山換水的江湖河流。
總之是吃夠了苦頭。
可還是讓這惡蛟走到了通天江,再往前就是洛河,過了洛河就是金蟬江,以及寬紅江,距離入海已經很近了。
想到這,高騫看向凡間帝王:“我有法寶捕蛟籠,你到時就讓那些練氣士攻擊那條惡蛟,然後讓它逃到我籠子方向,自可萬事無憂。”
岸邊,庚笑著點頭,對南海太子很是恭維討好,他身後的一眾練氣士個個夾弓帶駑,鋒利的箭頭上滿是符文法咒,還有一群被邀請來的眾多仙家宗門。
神霄宗宗主望著遠處洪水滔天,黑蛟在血浪裡瘋狂翻湧,吼聲中帶著痛楚,他看的分明,剛才有一條粗雷擊中了黑蛟,導致它的鱗片脫落一大片,血水融入江水,導致江麵紅了一大片。
黑蛟從江水中探出頭來看著岸上眾人,大雨傾盆,它龐大的身軀傷痕累累,已然進退兩難,若是回頭,墮了化龍之氣,恐怕要落個無鱗蛟蛇的慘淡下場。
高騫舉著法寶,衝入江中。
那條惡蛟轉動頭顱,居然朝這邊來了。
高騫大喜,不曾想那惡蛟好似完全不怕捕蛟籠,血口一張便要吞下,幸好捕蛟籠是父王給他的法寶,蛟首逐漸變小還是進去了一半,可就再也進不去了,捕蛟籠劇烈震動起來,蛟身越來越大,幾乎要撐破,高騫連忙化作龍形,纏鬥黑蛟,隻聽一聲哢擦聲,捕蛟籠砰的炸裂,黑蛟反首對著金龍咬下,龍血如雨灑下,高騫悲鳴一聲,對著岸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