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樂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祁昌弘被她逗笑了:“你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究竟是在生氣,還是不生氣了?”
“先前是生氣的,但後來想明白,您讓銀穗同我說的那番話之後,就不生氣了。”
“何以見得是我讓銀穗同你說的?”祁昌弘笑著問。
“銀穗大大咧咧的性子,是絕對想不到那番聽似簡單,實則複雜的話。”
祁昌弘讚賞點點頭。他們父女倆靜默站了須臾之後,祁昌弘突然問:“知道為什麼我與你阿娘,為你取名為明樂嗎?”
關於她名字的起源,祁昌弘從未同她說。
“是盼你朝朝暮暮平安喜樂之意。”說到這裡時,祁昌弘眼底滑過一抹哀色,“可惜,你阿娘去的早。”
祁明樂的母親即將臨盆之際,聽聞祁昌弘身受重傷的消息,因擔憂而動了胎氣,最終難產而亡。
祁明樂低低叫了聲:“爹。”
祁昌弘飛快抹了一把臉,迅速調整好情緒,這才轉過頭,同祁明樂繼續道:“爹膝下就你這一個女兒,爹私心也想將你嫁的離爹近一些。但爹麾下的人,爹心裡有數,沒有與你合適相配的。而女子嫁人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爹不能為了讓你離爹近一些,就讓你所嫁非人。”
“我明白的。我其實也就是心血來潮那麼一說,並非一定要在爹您麾下的將士中挑選。”說話間,祁明樂抱住祁昌弘的胳膊,不經意間流露出女兒的嬌態,“我隻是不想跟爹您分開。”
自祁明樂有記憶起,除了最開始那兩年,之後她一直待在櫟棠關,待在祁昌弘身邊。雖然祁昌弘平日很忙,鮮少有時間陪她,但祁明樂仍覺得很心安。
若她嫁在上京,他們就要隔很遠了。
“傻丫頭,就算你成婚嫁人了,你依舊是爹爹的女兒。”祁昌弘慈愛拍了拍祁明樂的胳膊,然後試探問,“爹爹最近這些時日,打聽了不少上京的青年才俊。爹爹瞧著,今科探花郎張元修才貌雙全,性子溫潤沉穩,可堪為良配,你要不要見一見?”
月亮高掛在蒼穹上,清輝撒邊人間。
月色與燈暈交融裡,祁明樂看見了祁昌弘眼裡小心翼翼的試探。
從前在櫟棠關時,祁昌弘終年不卸甲。可自從回了上京之後,除了進宮當值之外,祁昌弘在府裡穿的都是常服。
今夜祁昌弘穿了件墨色的紗袍,褪去了在外人麵前的肅冷嚴厲,神色溫和慈愛。他並未同一般的長輩那樣,直接替她做主,而是在認真詢問她的想法。
祁明樂甫一抬眸,就看見了祁昌弘鬢邊那抹不知何時染上的霜色。這一刻,祁明樂突然意識到:她記憶中,那個永遠身形挺拔,威風凜凜的將軍爹,正在悄然變老了。
她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但她不能一直都讓他操心。
“好。”祁明樂答應了。
祁昌弘頓時撫掌大笑:“好好好,爹爹儘快尋個機會,將他帶回府裡,讓你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