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希第三次進了派出所。
是謝承按著她的手把她一路拉過去的。
他不客氣地把蘭希拽進去,聲音冰冷:“我來報警。”
他斜睨了一眼手還塞在他口袋裡的蘭希:“人贓並獲。”
蘭希把手塞進謝承口袋裡沒多久,就意識到出了問題,因為不遠處駛來了一輛警車,不一會兒,剛才那位教導蘭希自助餐奧義的“老師”,就被民警扭送著塞進了車裡——
“住這種酒店,家裡也很有錢,結果竟然有偷竊癖,在電梯裡忍不住癮犯了,都不顧有監控,把人家老阿姨錢包給順走了,這不,現在給逮住了?”
“太丟人了,有手有腳,不學好,光想著不勞而獲偷東西……”
人群指著那位“老師”嘰嘰喳喳,蘭希終於意識到不妙。
她這個自助餐,好像吃的不太對……
木乙星物資充足,沒有偷竊的概念,但指南的人類社會概覽裡寫了,在地球,偷東西,是有可能要坐牢的……
原來這就是偷……
蘭希悟了,隻是晚了。
謝承按住了她放在他口袋裡的手,而蘭希因為沒吃飽飯,發揮不出自己的實力,就這樣被這個男人拉進了派出所。
同樣很快跟來的,還有謝承的律師。
完了完了。
民警看向謝承:“她怎麼了?”
謝承冷冷道:“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她想偷我……”
烈火試真金,逆境試強者。
公主是不會認輸的!
蘭希急中生智,打斷了謝承——
“我沒有要偷他,我是摸他。”
她鎮定道:“我伸進他褲子裡摸他。”
民警驚呆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麵?”
蘭希清了清嗓子,覺得自己已經成功扼住了命運一半的咽喉。
她鄭重點了點頭:“嗯。”
“我做這個事的時候,喜歡被人看著。”她看了民警一眼,露出真誠的表情,“這樣可以練練膽,而且有觀眾,也讓我感覺更好。”
“……”謝承臉色難看,他回頭看向他的律師,“你不打算說點什麼?”
梳著大背頭的律師有些為難:“承總,我剛去酒店調取了監控,確實隻能拍到她把手塞進你的褲子口袋裡摸來摸去……”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謝承一眼:“她沒來得及掏出東西,您就把她的手給按住了,所以我們很難證明她的意圖是偷竊,更沒有偷竊行為上的既遂。”
謝承簡直氣壞了:“就算不是偷東西,她這麼摸我不犯法?”
民警咳了咳:“這樣當然也違法,但她沒有對你性侵,惡性程度也達不到強製猥褻,我認為至少首先應該道歉,其餘我們再來調解溝通……”
民警說完,看向蘭希。
現在,壓力給到了蘭希。
但蘭希不服。
“他沒有拒絕我。”蘭希指了指自己目前還被按在對方口袋裡的手,“而且還老是按住我,不讓我的手走,這難道不是希望我一直摸下去的意思嗎?”
“……”
“其實我已經不想摸他了,但他強迫我摸。”
“……”
蘭希挺委屈的:“我覺得他才應該向我道歉啊。”
“……”
**
半小時後,坐在勞斯萊斯的後座上,扯鬆了領帶和領口,謝承的心情還是無法平靜。
他從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行事詭異,完全不按理出牌,無法預測她下一步要乾什麼,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的行為邏輯。
謝承是研究算法的,也是相信算法的。
大數據發達的今天,即便是人類的社交行為,也仍舊遵循一定的底層數學邏輯,有固定的社交模式,因此人們在不同情況下的行為走向,總體是可以預測的。
謝承迷戀算法,也依賴這套算法邏輯。
與其花費大量時間揣摩觀察他人,把社交模式變成可以直觀感受的數據模型和算法,不僅高效,也更省事。
畢竟至今為止,謝承靠掌握社交算法模式來推演每個人的行為,並沒有出現過問題。
一切可以預測,一切便都能掌控,這讓謝承感覺到秩序之美以及對生活的確定感和安全感。
除了這個女的。
雖然知道多半不會再見麵,但一想到這個女的,謝承還是覺得有些煩躁。
“承總,這件事確實隻能這麼處理,畢竟很難界定發生了嚴重侵害,要是您當時不按住她,我就有辦法了。”
謝承抬頭看向副駕上坐著的律師:“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放任她摸或者偷,等被摸得差不多或者東西被偷了,你就能處理了?”
律師笑著點了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必要的時候您得放任她擴大侵害呐,越嚴重,我們律師發揮能力的空間就越大。”
“下去。”
謝承沉聲道:“把傘留下。”
“?”律師愣了愣,望向車窗外的雨,“我剛才是打車來的,但現在這個雨勢,早從小雨變成暴雨了,肯定是打不到車了,要連傘都沒有的話……”
“你不是擴大侵害以後才能發揮你的維權能力嗎?所以我給你個機會,這大暴雨天裡要是感冒生病了,可以向我高額索賠,讓我好好領教下你的本領。如果你沒法從我這裡索賠成功的話,那說明你不行,你就被開了,以後不用來了。”
謝承的臉是英俊的,即便此刻陰陽怪氣,也仍舊帶了高級感的貴氣。
但等律師苦著臉下了車,在暴雨裡抱頭鼠竄,謝承的臉還是很黑。
窗外雨勢很大,雨點砸到地麵的聲音甚至帶了種嘈雜。
“承總,你說這女的……”
開口的是謝承的司機曹安,他同時也是謝承的保鏢,謝承唯一信得過的心腹,這些年來,也承擔了部分助理的工作。
“估計又是我大伯安排來的。”
謝承十二歲那年,父母海外拓展業務時遭遇事故去世,留下了年幼的謝承和一個偌大的企業承安集團,謝承的大伯謝敬便自然地接過了撫養謝承的擔子,成了謝承的監護人,同時“勉為其難”地接管了企業。
隻是當初媒體麵前沽名釣譽表示謝承成年後就要歸還的企業管理權,這幾年謝敬卻閉口不談,但從十五六歲開始,謝承生活裡就開始頻繁遭遇各種各樣的意外了——
突然壞了的刹車;沒有把毒素清除完全的河豚魚;莫名老化的電路;突然失控的電梯……
直到這幾年,才逐漸消停。
消停的原因,是謝敬的兒子謝雲飛留級了兩次後終於大學畢業,被謝敬迫不及待地塞進了承安的核心業務部,謝承則主動請纓下基層,去了承安集團的邊緣公司承新科技,承新科技雖說明麵上納入了承安集團的大業務係統,實際財務完全是和承安獨立的,幾乎算是自主創業,承安集團對承新科技沒有一分錢的投資和控股關係。
但不管怎樣,一下子,承安集團裡有了三個姓謝的,為了區分,謝敬被稱為謝總,謝承被稱為承總,而謝雲飛則被大家稱為雲飛總。
而好巧不巧,此刻謝雲飛的名字,正在曹安打開的車載廣播裡播報著——
“近日,承安集團謝雲飛被拍到在酒吧疑因口角問題與人發生衝突,三天前,於同一酒吧中,他被拍到與當紅小花倪萌眼神曖昧,但據傳,謝雲飛與新晉流量齊麗娜正在交往,這也是謝雲飛第三次陷入劈腿傳聞……”
曹安趕緊關了車載廣播:“這一天天的,就沒彆的事報道了。”
謝承有些疲憊地靠到了座位上,他合上了眼睛:“這樣也好,短期內我大伯有事乾了,不會來煩我了。”
曹安打破了謝承的美夢:“你大伯應該馬上就要給你安排新的貼身助理了。”
謝承有些煩躁地睜開眼:“上次那個走了才沒多久,這麼快?”
“這次承安集團新招聘了一大批員工,他肯定要弄個新的眼線安插在你身邊。”
曹安說到這,笑起來:“這次賭不賭,我賭這個可以堅持一個月。一個月後要麼直接辭職,要麼就申請內部平調,調崗到承安去。當初這個基層員工可以平調的機製,不就是你為了處理這些遺留問題而設置的嗎?好讓他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謝承抿唇,神色冷淡:“彆折騰了,沒必要那麼針對。畢竟這個走了還有下一個,沒必要花精力在無謂的事情上。”
確實沒必要特殊對待。謝承每次都是一視同仁,他從沒有對謝敬安插過來的助理敬而遠之,反倒是反其道而行,該怎麼用,就怎麼用。
畢竟謝敬挑選的人,履曆上是都是非常優秀的,工作能力是擺在那的。
更何況,反正都是眼線,行為模式完全可以用社交行為邏輯和這些人的定位推演出來。這些眼線在不同的場景裡,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完全不出所料,謝承早就處理得得心應手。
而且,承新科技還在初創期,需要的就是大量能乾的勞動力。
既然是眼線,謝承用起來更不心疼了,完全當一次性耗材。
每次來一個新助理,最長不消三個月,這些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就被謝承用成了麵色憔悴黑眼圈濃重的“藥渣”。
所以這也是謝敬的眼線沒有一個能堅持長久到接觸任何核心信息的原因。
身體實在是被加班給掏空了……
**
蘭希虛驚一場後回到酒店,沒多久就接到了王誌強所說的入職通知——
“您好,蘭希小姐,您正式被承安集團行政後勤部錄取,如無問題,請帶上相關證件,於明天上午九點到承安大樓報道……”
掛了電話,蘭希的心情還遲遲無法平靜。
她終於,得到打工入場券了!
蘭希興奮的一晚沒睡,第二天天剛亮,就衝去承安入職了。
因為昨晚上王誌強緊急給她補課,蘭希的入職手續辦理的遊刃有餘,很快,人事部員工審核完蘭希資料後,就把屬於蘭希的工卡遞給了她,隻是出了點小岔子——
“你被安排給承總當貼身助理,稍後我們會有專員帶你去你的專屬辦公室,但在此之前,謝總想先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