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爺子的出場立刻吸引了全部目光,我故意往林嶼森的視線死角躲了躲,不想被他先發現。
不少賓客迎上去向盛老爺子問好,有個中年人聲音特彆嘹亮,“我們老壽星出來了。”
老爺子喜氣滿麵,笑著說:“我們今天可不興說這個老字。”
中年人連忙告罪:“我說錯了,該罰該罰。”
那邊熱鬨得很,舅舅也就不急著上去問候。
這時張總又來到了我們身邊,舅舅低聲問他:“老盛總一向低調,今年也不是整壽,怎麼這麼大張旗鼓?你們公司內部也來了不少人吧?”
“公司高層都來了。”張總低聲說,“老爺子前陣子進醫院療養了一陣。”
舅舅一臉意會:“這是要交棒了?旁邊那個年輕人是?”
“盛行傑,長子長孫。”
這人就是盛行傑啊?我不由打量了一下盛老爺子旁邊的年輕人,長得還可以,一臉的誌得意滿顧盼神飛。
“直接交第三代啊,也對,也三十了吧,正是青壯,現在是年輕人的世界了。”
舅舅說著看了我一眼,忽然指了指人群中,“那個年輕人,我沒記錯的話,是老盛總的外孫吧?”
張總看過去,點頭,聲音更低了:“能力其實遠遠……以前還是個醫生,之前一個項目出了大問題,他剛來一接手居然解決了。”
“難道是置地那個項目,你們做得挺漂亮。”
張總點點頭:“其實有點冒進,不過結果不錯,他升的也快,之前類似場合,老爺子總是把他和盛行傑一起帶身邊的,我們還以為……”他歎口氣,“不過一貫如此了,二十幾年前前麵的那個林總,不也是……”
前麵那個林總?我疑惑地看向他。
張總自知失言,不再往下說了,最後卻又意猶未儘地補了一句,“家族企業……有個外字,以後難免要看人臉色吃飯了。”
舅舅眼神又一次瞥向我。
我朝他扮了個鬼臉。
盛遠是盛家老爺子一手創辦的,當然是他想給誰就給誰,以我對林先生的了解,他才不會在乎這個。
然而這個宴會上來了不少盛遠的高層,大概都和張總一樣的想法,在老爺子和盛行傑出現後,視線便不停地在盛行傑和林嶼森之間來回。盛行傑似乎也感受到了場上異樣的氣氛,忽然遙遙地朝林嶼森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林嶼森舉杯回敬。
盛行傑卻哼笑一聲,沒有喝,把酒杯放在了服務生的托盤上,換了一杯酒。
他的動作一下子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無數目光落在林嶼森身上,探究的,同情的,得意的,看好戲的……
我被盛行傑一連串的動作弄得目瞪口呆,簡直快要氣死了。
我早該想到的,上次老大的婚宴上,容容不過是盛行傑的二秘,就敢對林嶼森話裡話外冷嘲熱諷,她的態度從何而來?必然是上行下效,耳濡目染。
我朝林嶼森那邊看去,剛剛還圍著他聊天的人已經散開,他獨自站在那裡,手指搭著酒杯,嘴角噙著一抹笑容,仿佛對宴會上評判的目光毫無所覺。
我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
驀然一陣心疼。
如果不是車禍,他現在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外科醫生,才不會站在這裡,受眾人的同情和揣測。
什麼看人臉色吃飯,他需要嗎!
我轉頭就問舅舅:“舅舅,我們不用去跟長輩祝賀嗎?”
舅舅帶著我走向盛老爺子。
林嶼森這下終於看見了我,他神色一怔,立刻放下酒杯朝我們走來。
我拖著舅舅加快腳步,趕在他過來之前,禮貌地朝盛老爺子打招呼。
“盛爺爺好,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盛老爺子笑嗬嗬地,“好好。”看向我舅舅:“薑總,我記得你隻有一個兒子啊,這是?”
舅舅回答:“這是我外甥女曦光,我妹子和程遠的女兒。”
盛老爺子打量我:“我想起來了,幾年前,在無錫見過,又漂亮了。”
舅舅也笑嗬嗬:“女大十八變。”
我故意動作大大地扯了扯舅舅的衣服,“舅舅,你幫我問一下啊。”
舅舅一開始不解,然後我眼睛示意了一下正在努力穿越人群的林嶼森。
舅舅臉上表情一下子變了,連忙阻止我,“回頭再說回頭再說。”
“你現在就問,先下手為強,萬一一會也有彆人看上他呢。”我聲音小小的,不想引起很多人注意的樣子,但是正好能讓盛老爺子聽到。
盛老爺子好奇了,“問什麼?看上誰?”
舅舅快要語無倫次:“就是她,她那個,年輕人嘛,想多認識一些朋友,那個,你外孫,多大了?”
最後一句話一出口,舅舅立刻閉緊了嘴,懊惱地好像想打自己一拳。
周圍的賓客一下子都安靜了,我忍笑得難受,而林嶼森——他驟然停住了腳步,隻驚訝了一瞬便笑開了。
他從容地走到我麵前,“我二十九,薑小姐呢?”
我皺了皺眉,有點遺憾地說:“快三十了啊?那有點大……哎,我不姓薑。”
“抱歉,我以為是薑總的千金。那麼請問小姐?”
“我姓聶。”我大方告訴他。
“聶小姐。”他念了一遍,看著我的眼睛裡帶著光,“聶小姐好像對我的年齡不滿意?”
“不是啦。”我歎氣說,“隻是覺得這個年紀,一般都有女朋友了。唉,你有嗎?”
“有。”
我點點頭,“那算了,舅舅我們走吧。”我挽住舅舅的胳膊一臉要走開的樣子。
舅舅懵懵地被我挽住轉了個身,然後就聽林嶼森在我們身後說。
“她也姓聶。”
我低頭悶笑,舅舅這下終於察覺到不對了,猛然回身,眼睛在我和林嶼森之間看來看去,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