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需不需要前往的選擇權在您。”
在可疑的停頓後,A回答道,隻是他的語氣中似乎帶有著一絲微不可尋的遺憾。
柳鳴溪陷入了思索。
他習慣性地撥弄著衝鋒衣袖口的魔術貼,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
這是他思考時下意識的動作,玩魔術貼,拉鏈或者線頭什麼的,他一向認為這種小動作反而能夠幫助他更集中注意力。
A所提到的被分為兩部分的遺產也無疑麵對著兩個選擇:
一個是拿著足夠的錢徹底脫離父母過去的世界;
另一個則是主動進入那個世界。
第一個選項看似安全,但沒有人知道即便脫離那個世界,麻煩會不會找上門,畢竟儲藏室被破壞的大門就證明了這一點。
而且重生以來所經曆是如此精彩和跌宕起伏,甚至足以讓他深感前世那些驚險的案件和眼下的事情相比都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無論是學校裡遇見的人頭怪談,還是在吞噬了所謂【紅小姐】之後的能力,抑或是他本身的秘密,神秘的父親,這些一個接著一個的謎團是如此誘人。
儘管A有些可疑,柳鳴溪對於他的話並沒有全信的打算,但是他也並不打算輕易放棄這樣的機會。
在經曆過美術室的“分頭行動”的他就像是一個無意間窺探到萬花筒中的世界一角的幼童,在見證了如此光怪陸離的世界之後,求索之欲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就此停步,回歸平庸。
想明白這些之後,一切豁然開朗,從始至終這道題的答案對於柳鳴溪來說隻有那一個答案。
他勢必要將那些疑問一一解答,柳鳴溪心裡已經有了決斷,況且坐以待斃從來不是他的性格,比起裝作普通人,呆在這間安全性完全無法保證的房子裡,不如主動出擊。
“我恐怕得打斷一下,我有一個疑惑希望A先生解答,你看起來對我家很熟悉的樣子?”
男人露出了一個有點疑惑的表情,柳鳴溪依舊不依不撓地盯著他的眼睛。
過了一會兒,A的嘴角緩慢而僵硬地咧開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之前易先生請我來家中來幫過幾次忙。”
男人尖細的聲音顫抖地回答著,他閃爍的黑眼睛緊張地盯著柳鳴溪的反應。
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柳鳴溪也沒有為難他。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柳鳴溪沉著地注視著A的眼睛,“您對偵探了解多少呢?”
男人張了張嘴,但最終隻是吞下一大口空氣。
“我無法回答任何主觀和保密的問題,想必您也不希望我拿官方解釋搪塞您。”
“但是我們馬上就可以出發,在特彆政策應對部門您的大部分問題都可以得到解答。”
水豚一般豐滿的男人用一種和他體型並不像符合的敏捷從沙發上站起來,快速地來到門邊,殷勤地去幫忙開門。
柳鳴溪跟在他後麵,在他們即將出門的時候,A忽然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但作為可能被您繼承的遺產的一部分,我可以在路途上為您透露一點無傷大雅的東西。”
隻是在拋出了這麼耐人尋味的話語後,A卻在上車後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車輛在平穩地駛著,最終在一座類似警察局的建築前停下。
這個地方可並不像是A的話語中所說的特彆政策應對部門,但男人卻徑直推開了警察局的大門,目不斜視地帶領柳鳴溪穿過正在因為各種瑣事和糾紛吵嚷的群眾和警官。
穿過這些表麵的偽裝,又看著A熟練地通過各種檢驗關卡,柳鳴溪最終和男人一起走進了一個異常高大的青銅色金屬門。
先前那些屬於人間的熱鬨和嘈雜像是一瞬間被收起,這是一個極其廣闊的空間,一個寂靜的空間。
這個隻能夠聽見柳鳴溪和A的腳步聲的空間有些像是一根吸管,高遠的天花板哪怕窮極目光的極限也無法看清,而以他們原來進來的那個警察局的建築高度來看,從外觀上來說根本不可能存在這樣一個地方。
除了他們進來的門,在正對著他們的那麵青銅色的牆上,也有著一扇狹長的門,門的寬度大約等同於一個人的肩寬。
這扇門幾乎和金屬牆壁融為一體,但是表麵卻沒有任何按鍵或者把手,柳鳴溪剛想要發出疑問,金屬門卻在他靠近的一刹那毫無聲息地慢慢滑開。
門內的空間卻是由一種褐色的木製結構構建出來的,天然紋路上沒有任何圖案的裝飾,這一人寬的空間似乎是一整根木材掏空後的內部,柳鳴溪並沒有看見任何拚接的痕跡。
這種材質給了他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之前二樓的儲藏室大門似乎就采用的是這種類似的材質。
隻是門後的木材尚未遭到暴力的破壞,平滑的木製表殼下像是蘊藏著極強的生命力,每一個孔隙中似乎都填充著某種飽脹的液體,如同呼吸般微弱而富有節律低起伏著。
天生就富含空穴的木材是最好的吸音材料,讓門後的這片空間變得愈發靜謐,足夠讓任何進入其中的人感覺自己正象是被一片流淌的死寂包裹著,再加上這剛好能夠塞進一個人的容積,簡直就像是一個直立的外層包裹青銅的木製棺材。
這種奇妙的給人一種生物感的木材正在輕輕低吐息著,柳鳴溪有一瞬間幻視了某種無法窺見全貌的未知活物張開的血盆大口,又仿佛看見了一個全新的、全然未知的有趣世界的大門衝著他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