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大煙,開辟煙田,秋天的時候在煙屋裡麵熏煙,沒日沒夜地創收,然後就這樣驢車牛車,一車一車拉著去縣城裡麵,糧食,大米,紅薯,一腳一腳丈量出來的,去的時候趕早兒淩晨兩三點,人跟著車走沒地兒坐,等回來的時候,也是夜裡九點十點。
好支書,他覺得好,想給弄弄介紹。
弄弄從頭到尾看著呢,大家索性都靠在路邊休息,她在跟人家後麵的說話呢,“一個人交多少糧食的?給錢行不行?”
問的仔細,聽見滔滔喊她,跑過來站在跟前兒,皮鞋上麵就這幾步路都是土了,“您好,我是李弄弄。”
就是誇,這麼大的女孩子,又是馮老板的妹妹,滔滔看起來怪高興的,“等有時間,我帶你去看河道去,冬天修的時候我去看了,修的很好,今年夏天的時候就沒有發洪澇,修的糧倉,幾輩人都可以用的。”
村子裡麵做事難道就做不出什麼成績來的嗎?
不見得,他在香港那邊時候早年就跟著馮展寬收地,收很多村子裡麵的地,跟村長接觸特彆多,喝酒吃飯談生意,想著怎麼把村子裡地多賣一點,從中謀取利益,或者是閒置資源變成自己的,讓開發商去開發,見到羊毛就是要擼一把的,真的能到雁過拔毛這種地步。
可是內地完全不一樣,他上車之後就跟弄弄講,“他們按照人頭交糧食的,先在村子裡麵驗收好了,然後青壯就送到縣城裡麵去,各個村子裡麵從沒有弄虛作假的,最好的糧食都上交上去。”
“交那麼多糧食上去乾什麼,吃不完會壞。”弄弄真的不是很懂內地的情況,但是她聽說有裁軍,“軍糧的話能需要這麼多嗎?還是說預備災年調度用的呢?那我覺得這些人都很偉大。”
來內地最大的感受,就是你看每一個人,都不用接觸,不用開口講話,隻看一個眼神一個神態或者做一件小事,你就知道每個人都不容易,都活的很辛苦的,沒有一個人是很輕鬆的,弄弄有一萬個一千個憐憫在心裡。
但是又覺得大家很快樂的,不知道他們生活的目標是什麼,大概就是更美好的生活,所有人都是勁兒勁兒的,身上真的有那股勁兒,那麼偏遠的村子,到縣城裡麵的時間她看手表是下午兩點五十分,一路上那麼熱那麼曬。
滔滔拿著手帕,彎腰給她擦鞋的,結果已經係上安全帶了,給勒住了一下,弄弄沒看明白,“乾什麼?”
“擦擦鞋子,有土。”
弄弄懶得擦,看他要解開安全帶喊他,“不了,就這樣,風吹吹就沒有了。”
滔滔就覺得特彆好,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做什麼事情都容易發現優點,覺得孩子養的就特彆接地氣,特彆樸實無華,高興地跟她說,“先去商場裡麵看看,裡麵很多東西質量都特彆好,我買一件西裝外套,比高定還要耐穿呢,穿一個冬天,袖子那裡還沒有磨損。”
“等看完了,帶你去吃東西,這邊飯店也好吃,吃完八點多鐘,帶你去公園裡麵去,晚上不能遊船的,但是有夜市,賣新疆羊肉串兒,還有豌豆黃,老冰棍兒的,很多人夜裡都去那邊散步。”
真是熱鬨,弄弄一下就高興許多,他講的是激情澎湃,畫餅畫的很大,她聽得也是紅光滿麵的,主打的就是一個氛圍。
她還記得剛才問題,繼續問滔滔,“哪裡吃這麼多糧食?”
滔滔不想談政治的,他在任何場合任何人麵前,從來不談論任何政治話題,隻講經濟,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純粹的商人,弄弄卡巴著眼睛問,他慢慢講,“屯糧沒壞處的,盛世才屯糧,你看曆史對不對?亂世哪個屯糧的,這麼多的人口,國際形勢從來嚴峻,總要以防萬一。”
一講弄弄就懂了,“前年科威特那邊打戰,去年海灣那邊又打戰,總是局部在動亂,所有的動亂基本上都是因為資源爭奪,我想不僅僅是存糧,應該還有很多儲備,這是一個國家謀劃長遠格局的基本物質需求。”
打仗一開始,車輪一動起來,那就是黃金萬兩,再也不能發生前線吃緊的情況,有儲備才有底氣。
寧願折損在倉庫裡麵損耗,也要年年備戰的。
近年來格外地動蕩,滔滔倒沒想到她懂這些,比自己講的還要深,“我以為你在英國都沒關注這些,看起來出國到底是好的。”
弄弄攤手,“怎麼可能不懂,我回來之後大姐跟我講的,她嫁人之後要去開采海上石油的,對這些石油國家往來很密切的,打戰對她很有利的。”
尤其是海灣戰爭,打的讓世界目不轉睛,這是科技戰。
滔滔那時候買一些石油股,虧的一塌糊塗,弄弄也想起來了,他虧了不少錢的,沒辦法,股票跟政治掛鉤起來,就跟□□一樣,賭它開不開戰的,“我那時候覺得美國不會開戰的,他們先後在朝鮮戰場、越南戰場失利,伊拉克軍事力量排名第四,但是誰能想到呢。”
誰能想到美國打的是科技戰,直接乾翻了指揮係統,而且連夜發動的是空戰,隱身戰鬥機F11A,製空權第一次映入世界眼前,這一戰打的從軍事角度講,是堪稱教科書一般地完美。
也自從成為了軍事作戰的分水嶺,如果留意一下,國內空軍的建設就是從海灣戰爭開始加足馬力往前衝的。
次年就從蘇聯引進蘇-27.蘇-30,不惜重資,弄弄講出來一句話,“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
她不一定很懂愛國,最起碼對內地她一點不了解,但是她知道愛國這個事情是一定要放在腦子裡麵去的,她也是潮汕人,你領出來薑美玲也好,就是敗走台灣的李祖義也罷,現在談香港問題,也沒有一個是答應歸屬給英國的,甚至連續租都不願意。
租家租借九十九年,確實給香港帶來飛速發展,並且兩地聯動之後,香港成為內地對外的窗口,在建國初期列國封鎖時候,成為了一個窗口,也是考慮到這樣的問題,才沒有及時收回香港租借權。
但是麵臨千禧年臨近,所有人都必須要把這個問題在千禧年前解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滔滔竟然跟弄弄談一路政治話題,兩個人講的很熱烈,下車時候兩個人鞋麵都是臟的,跺跺腳,弄弄講,“我要看到香港回歸的,不然我以後怎麼跟孩子交代,你生活在一個被租借的地方嗎?”
“現在看不出來,但是千禧年過去,再等一百年,在我們這一代人租期到了沒有收回的話,那我們這代人就是民族的罪人的。”
愛國之心,香港是比內地更為強烈的,近百年了。
滔滔為什麼三年政策優惠期過了之後,約定在後續三年當中,從利潤的裡麵每年拿十個點來作為資助,持續資助再三年,五年之內要給這邊路修起來呢,不僅僅是因為他要賺錢的,更是因為同胞情。
所以他帶弄弄來這邊看看,而且是來鄉下的。
但是現在這個問題,還沒有敲定,還是在談,談七八輪了,局部又動蕩,都很怕出變故的。
不過倆人看著真愁人,不談情說愛,除了談情說愛,現在這些日子,什麼都願意談,都能敞開心扉了談。
可能都不是很開竅的,談的興高采烈,沒有一句跟愛情有關。
弄弄特彆大方,“我出一半的錢,你出一半,兩年之內把路修起來。”
滔滔聽了都滴血,這孩子打小就大方,特彆有同理心,但是錢不是這麼花的,“感謝你的好意哈,但是按照原計劃進行比較好,錢你自己留好,不要覺得錢燙手。”
他無論賺多少錢,都還是很守財奴的,就是要攢著,硬攢,看銀行卡數字他就高興。
弄弄這個用錢,有時候就大手大腳,看的他眼睛怪疼,修路不少錢的。
弄弄就低著頭,不講話了,抬眼時候笑眯眯地看著他,“那時候在中環,大夏天的我陪你賣酸梅湯……”
滔滔一下就笑了,“不要講了,不要講了哈,講的這麼可憐,你怎麼不說你小時候沒給你吃過剩飯呢,你也沒餓肚子,你比很多人要好很多的。”
“那你要不要做,修路呢這是個好事,我講給玲姐聽,她也會支持的。”
“同意,同意哈,彆講你在中環賣盒飯了。”滔滔給她逗死了,你還講你在中環賣盒飯,他在中環一個月就能跑壞一雙鞋呢,怎麼不說說他的呢,比慘。
誰也沒能想到,出門一趟,能撿回來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