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南瀟雪回到酒店房間,商淇正在等她。
“回來了。”
“嗯。”
“鄉裡還是有鄉裡的好處,剩下的基本都是老年人,你這麼個大明星,不戴帽子不戴口罩,就這麼大剌剌在石板路上走,一點不擔心會引起什麼騷動。”
南瀟雪靜靜踱到沙發邊坐下。
老天對她太過寵愛,一舉手一投足,都像幅清雋的工筆畫。
商淇跟了她這麼多年,還是時不時會被她震一下,這會兒捂住自己的雙眼道:“南仙,能不能收收你的美貌?”
南瀟雪瞥她一眼。
房裡的氣氛,並沒因商淇的這一逗而鬆快下來。
商淇默了下,啟唇問:“跳舞的感覺還是不好?”
南瀟雪點了點頭。
這就是她和團隊比預計時間來更早來到寧鄉的原因——她覺得跳這支舞的感覺怎麼都不對,想提前來實地找找感覺。
“你就是對自己要求太高了,我在排練室看你跳了那麼多次,一點兒沒覺得有問題。”
“真是這樣就好了。”
“說句不該說的,就按你現在這功力這水平,你就照這麼跳,誰能看出來不對?保管你最死忠的老粉,還有那些最挑剔的評論家,沒一個人能看出。”
“我自己能看出。”南瀟雪低聲道:“還有,柯蘅也能看出。”
房間裡又恢複那般壓迫人的寂靜。
商淇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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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安常照例去上班。
石橋邊又碰見了南瀟雪的團隊,扛著攝像機試各種光線下的景彆,南瀟雪靜靜站在橋邊,偶有需要的時候她便上去走個位。
安常要上橋的時候,偏南瀟雪也正往橋上走。
江南的一切都太娟秀,小小的一座石橋入口窄窄的,兩人沒防備撞在一起,南瀟雪手背擦過安常的小臂。
安常手一縮。
怎麼會有人的皮膚那麼滑也那麼涼,像一塊四季恒溫的玉。
安常把手藏在身後讓南瀟雪先走,南瀟雪連招呼都沒打一個,淡著張臉走上橋,把擦過安常的手背在旗袍上輕蹭了下。
安常:……
又來了,這種傲慢的感覺。
安常側著身快速從她身邊路過,對她身上飄來的陣陣香氣不為所動,心想:這樣的一個人,會在雨夜開口讓自己吻她?
絕不可能啊。
來到博物館,安常放下包,坐在自己的工作室裡。
曾經工作是她的一方避世所,現在卻變成了一種煎熬。
青釉玉壺春瓶擺在工作台上,木木的,哪有昨夜南瀟雪雨中一舞的半分靈動?
她太想知道問題出在哪。
想起南瀟雪說:“你吻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如果那是她臆想中的南瀟雪,她吻了,南瀟雪依然能告訴她答案麼?
這樣的話,那到底是南瀟雪知道答案,還是她自己心裡其實本身知道答案?
又一次枯坐到十二點過,安常鎖上門。
這才想起沒吃晚飯。
心裡惦著事,吃不下睡不好的,胃裡一陣陣難受。
沒心思理會這些,走過河畔,遠遠的便開始向橋上打望。
她是期望南瀟雪那裡?還是害怕南瀟雪在那裡?
她是想真實的南瀟雪在那裡?還是幻想中的南瀟雪在那裡?
然而夜靜靜的,雨寂寂的,哪兒有半分南瀟雪的影子。
隻剩她一人站著,帶著不太舒適的胃。
“你在找我嗎?”
安常悚然一驚,轉過身。
南瀟雪立在那裡,跟她隔著兩步遠的距離,每晚的一件瓷青色旗袍有些微的區彆,尤其盤扣那一塊,像一枝青竹在拔節成長,葉片繚繞出的紋路越來越繁複。
南瀟雪是真的麼?
若是真的,就算是最頂尖的舞者,真能做到腳步這樣悄無聲息?
安常靜靜望著,她白皙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支煙。
鄉裡是沒有新式路燈的,一切仿照舊時,隻在橋頭屋簷掛著一盞盞的竹編燈籠,一點亮,就把那白色的宣紙染成昏黃。
燈光太隱約,微微的夜風一吹,拽著人影子不斷的搖,南瀟雪本就窈窕的身段好似風中的燭火,搖曳是她靈動的生姿,而對她倏然熄滅消失的擔憂,又勾著人對她無限貪戀,
南瀟雪一張臉藏在暗夜的影子裡,隻有一截白皙的手臂被打亮。
安常回想了下:南瀟雪抽煙麼?
好像是不抽的啊。
那眼前的南瀟雪真是幻象?她又為何要幻想南瀟雪抽煙?
大概她想象中的南瀟雪更有風情,而一支明滅不定的煙化為了絕佳道具。
南瀟雪夾著那支煙,也不抽,一隻手掌輕搭在胯骨上,夾著煙的那隻手臂輕壓在手背上。
就那一點點扭胯的動作,都顯得纏綿悱惻。
這是冷傲孤霜的南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