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這麼說,程揚冷峻的臉突然軟化一瞬,又露出了熟悉的酒窩。
“我的腦子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時寒黎無比在意裡麵的那個東西,她其實也擔心他無法真正殺死它,所以才會猶豫那麼久。
“那好。”時寒黎在兜裡掏了掏,取出一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石頭遞給他,“吃了。”
程揚望著她的掌心,眼眶微微睜大。
雖然還沒有見過,但是之前看過不少末世小說的他立刻就猜出了這可能是什麼,他眸光震顫,幾乎馬上就想到了這是怎麼來的。
“江哥說過,你曾為了他引開過一隻二級喪屍。”他顫聲說,“這個……是不是隻有二級以上的喪屍才會有?”
時寒黎點頭:“吃下這個之後你的速度應該會和我持平,你不要試圖殺死它們,我們不是它們的對手,你就隻有一個目的,跑。”
程揚沒接:“時哥,這是你的,等你進化之後馬上就能用了,我不能收。”
時寒黎又把手往前伸了伸:“我不需要,你拿著。”
程揚這次卻沒聽她的,他作勢就要起身,剛有個動作就被時寒黎一把抓住。
她沒有那麼多時間可浪費,見程揚不聽話,乾脆地單手捏住他的下頜,一用力捏開他的嘴,然後把晶核一下扔了進去。
程揚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瞪著她,完全沒想到她的方式竟然這麼強硬粗暴。
他的眸底掀起滔天駭地的波浪,但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的體內湧上一股和進化時一樣的炙熱,隻是沒有像那時一樣渾身脫力。
趁著程揚吸收的這短短幾分鐘時間,時寒黎給他簡單解釋了一下地縛者的攻擊方式以及實力水平,然後又強調了一遍:“一定要記住,不要戰鬥,也不要回頭,就一直向港口跑,它們一定會試圖抓住你,你是很棒的養料,等你跑到港口就跳下去——你的身體素質不會馬上淹死,但地縛者怕水,不會再繼續追你。”
程揚儘自己努力快速地吸收著多出來的能量,他定定地望著時寒黎,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進心裡。
“——如果我這邊順利的話,我們會回超市等你。”時寒黎清晰地說完。
程揚沙啞地開口:“時哥,這是你第一次稱呼‘我們’。”
時寒黎愣了一下,她沒有過同伴,隻有過臨時的任務搭檔,那樣也僅僅是合作關係,一起完成一項任務,各自做完各自的部分然後交差。
她真的很少用到“我們”這個詞彙。
那種微妙的感覺又浮現出來,被時寒黎強行壓了下去。
“等你吸收完,我們就行動。”她說。
吸收晶核的過程不慢,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程揚一直在看著時寒黎,時寒黎則注視著教學樓內部的情況。
那些粘液除了控製糧食的行動之外,似乎也在逐漸吸收他們的生命力,她看著檀藥酒的胸脯起伏逐漸變弱,眉宇間的神色越來越冷。
程揚的氣息一恢複平穩,她就立刻望向他。
程揚深吸口氣,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最後深深地看了時寒黎一眼,然後驀然起身,尖銳的爪子一掌拍碎了教學樓的窗戶。
嘶鳴聲不斷的裡麵安靜了一瞬。
程揚看到無數雙細長血紅的眼睛一起回過來,直勾勾地望向他,一瞬間有股墜入地獄般的恐懼和陰冷。
一想到這些東西居然是有智慧的,他就更加恐怖穀。
他露出一抹獰笑。
“兔崽子們,來找你爺爺啊!”
一陣極致的安靜之後,程揚拔腿就跑!
在他的身後,足有上百隻的地縛者從破碎的窗戶裡追出來,這是很少見的進化者,它們誌在必得!
時寒黎躲在一邊,屏著氣息看著程揚如同脫韁的野馬飛速狂奔,緊皺的眉頭裡流露出隱隱的擔憂。
但她沒有時間猶豫,掏出腰間的槍,對準裡麵留守的一隻地縛者扣動了扳機。
地縛者傾巢而出,隻剩下了六隻看家,時寒黎必須先解決掉它們。
子彈擊中了兩隻地縛者的身體,六隻地縛者齊齊地轉過頭來,在看到時寒黎之後,閃爍著血腥興奮的光。
大驚喜,除了一個進化者之外,這個更肥美的竟然也過來了!
地縛者們對視一眼,在時寒黎的子彈再次擊出之時,四隻一起向她撲了過來。
目的達成。
時寒黎看起來毫不戀戰,在成功引起它們的注意之後,立刻調頭就跑,淩駕於二階進化者之上的敏捷配上一階進化者的速度,那些地縛者追出來之前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它們麵前。
地縛者們猶豫了一瞬,還是對“肥羊”的渴望占了上風,順著時寒黎消失的方向就追了出去,畢竟在它們的觀念中,現在能強過它們的生物還沒誕生出來。
在這四隻離開之後,時寒黎悄無聲息地從學校中央的雕像後站出來,凝視著它們奔去的方向。
哪怕麵對再弱小的對手她都不會輕敵,更何況是這寫在劇情中被描寫得危機重重的變異喪屍,比起實力,時寒黎更提防的是它們的智慧程度。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末世剛爆發不久,變異喪屍的等級也並不高,從剛才那些一窩蜂地跟著程揚跑走,這幾隻又這種表現,她認為這些地縛者的智慧遠遠不及劇情裡出現的那些。
有智慧,但不多。
時寒黎確定它們暫時不會回來,轉頭回到教學樓中,這次她為了不引起其它東西的注意收起了槍,提著刀和最後的兩隻戰到一起。
兩隻地縛者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隻是變異喪屍最難纏的就是它們的特殊能力,時寒黎橫刀插/入一隻地縛者的腦髓,脖頸就被另一隻的尾巴死死纏住,時寒黎反手回刀,鋒銳冰冷的刀鋒閃過,將這隻的整條尾巴從根骨處削了下來。
接著她不給對方一點喘息的時間乘勝追擊,刀尖狠狠捅進這隻地縛者的大腦。
當它完全停止抽搐之後,時寒黎才抬手扯下脖子上纏繞的斷尾,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在剛才這段時間裡,她靠的是完全的屏息行動。
時寒黎幾個大步跨到“糧山”上,飛跨地將檀藥酒臉上的粘液弄到一邊,指尖放到她的鼻息處。
還活著,雖然體征微弱,但還算平穩。
時寒黎微微鬆一口氣,她打橫抱起檀藥酒放到地麵上,轉身麵對著這座散發著各種古怪氣味的肉山,動作快速地開始掏。
一具又一具屍體被拽了出來,哪怕被抓過來時還沒死的人,擠在這些屍體和喪屍中間,不是窒息而死就是被咬後屍化,其中一隻喪屍還沒死,憑借本能張大口就要衝她的胳膊咬去,被她另一隻手一把抓住下巴,直接給掰了下來。
越靠近底下,屍體就越輕,形貌也越可怖。
直到最後一層的時候,這些屍體已經不成人形,像是被害蟲蛀乾的老樹。
哪怕時寒黎見過許多種死人,也確實沒見過這樣死去的,她眉目冷冽,將這最後一層也清理出去,被這麼多地縛者費心供養的東西暴露出來。
這是一個巨大的繭。
乳白色的絲狀物與粘液一起包裹著某樣東西,看不見究竟是什麼,隻能看到繭的薄膜在輕微起伏著,似乎是裡麵的生物在進行呼吸。
在看到這個繭的瞬間,一股浩瀚而玄妙的衝擊感撲麵而來,向周圍發散而去,距離最近的時寒黎首當其衝,臉色霎時一白。
她隻感到大腦和胸口劇烈地一痛,以她的忍受能力居然一時站立不住,隻得用刀尖杵地支撐住自己,這才沒有後退跌倒。
時寒黎抬起頭,注視著那個繭的目光帶著駭然的神色。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還沒等誕生就能爆發出這種能量衝擊,萬一它真的出生了,以現在人類最多隻有一階進化者的時候,還有能對抗它的嗎?
時寒黎用力咬了下舌尖,尖銳的疼痛讓她從驚駭中脫離出來,她承受著身體中劇烈的疼痛,握住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她用儘力氣,向前挪動了一小步。
但是不行。
似乎是察覺到有威脅到自己的人靠近,繭膜的起伏弧度驟然加劇,幾乎如同波浪般上下翻滾,同時一股更大的衝擊能量快速形成,這次直直地針對時寒黎而去!
時寒黎想躲,但她的身體不允許了。
她隻感到一座龐大的山脈朝自己傾軋而來,她寒毛豎起,冷汗溢出,在這種絕對力量的壓迫下,她甚至無法移動一根手指。
砰。
強悍的能量擊中了她的身體,在瞬間衝入體內,震碎了她的胸骨。
噗。
時寒黎一口血噴出,踉蹌著杵刀跪地。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在意識迷蒙之間,她抬頭望去,地縛者們回到了這裡,它們盤踞在天上,牆上,屍體山上,一雙雙細長的紅眼注視著她,又興奮又嘲諷。
在劇痛與失血之下,她昏了過去。
腦中最後一道閃念是,還好留下的不是程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