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不好辦了。
正如程揚所說，去首陽市隻有這麼一條路可走，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穿越這片沙漠，這樣一來能不碰到宇文姚迦領地的可能性太小了。
但是在如今進化人類還普遍一階的時候，二階的宇文姚迦是個太強大的威脅，進化者每升一階都不是單純能靠數量彌補的差距，喪屍也是如此。
氣氛一時凝重下來，唯一不受影響的隻有時寒黎一個人。
“換上棉服，準備休息。”她就像沒聽見他們的擔憂，徑自下令，“我守上半夜，兩點程揚換班。”
“是，時哥。”程揚反射性地回答。
他們明顯有著很高的警惕性以及一定程度的組織性，李慕玉有些看不透這幾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程揚樣貌冷酷，其實性格相對單純，很好懂，殷九辭看起來有些深，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幾分威脅感，但也不足為懼，隻有時寒黎是不同的。
時寒黎讓她看不透，無論是來曆還是實力，都看不透，又一張口就點破了她的秘密，但她卻無法對她升出提防。
也許是因為在絕望的黑暗中那隻握住她的手，也許是因為剛醒來時看到的那雙清冷的眼睛，李慕玉鬼使神差地開口叫住了時寒黎。
“時……時哥，”李慕玉站起身，“宇文姚迦真的不好對付，你們還是往回走吧。”
時寒黎正在往外掏棉服，動作停都沒停。
“不用。”她輕飄飄地說，“二階而已，可以對付。”
不用看就知道三人露出的震撼的眸光，李慕玉緩了好一會都沒把這個消息消化，她麵露焦急：“二階和一階的差距真的如同天塹，宇文姚迦是當世已知的唯一一個進化到二階的人類，她又太過神秘，實力根本無法估計。之前有人分析，大概隻有在圖柳市的那個人才有可能與她一戰……”
這話一出，她忽然發現程揚和殷九辭的眼睛都望向她，神色有些古怪。
“對了，你們可能不知道這回事。”李慕玉頓了頓，整理了一下語言，“之前圖柳市出現了非常厲害的東西，非常非常厲害，他們管它叫喪屍的君王，本來根據能量波動，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場浩劫，但沒想到被一個人給結束了，同時殺死的還有圖柳市幾萬隻喪屍……那個人十分神秘，沒人知道他究竟是誰，所以大家猜，可能隻有他才是宇文姚迦的對手。”
程揚和殷九辭就像石化了，根本沒有反應，而時寒黎就像什麼都沒聽到，簡單地開口。
“休息吧。”
……
這晚的夜，顯得格外寂靜。
不隻是李慕玉透露出來的消息，還有時寒黎說出來那句驚天之語。
彆說剛剛認識的李慕玉，哪怕是程揚和殷九辭，都一時無法消化時寒黎話裡的意思。
可以對付，怎麼個可以對付？
是她自己已經進化到了二階，還是有什麼特殊手段能夠對付二階？
隻是和滿腹心思的李慕玉與殷九辭不同，程揚震驚了一會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個消息，並歡喜地想不愧是時哥，壓根沒有一點擔憂或者懷疑。
夜一點點地沉下來，一起降下來的還有溫度。
沙漠裡晝夜溫差巨大，夜間最冷的時候，摸著沙子都像是冰渣子，為了儘可能多地裝一些水和食物，時寒黎沒有讓人帶睡袋，進化者的體質加上棉服，是可以抵抗過去這種程度的低溫。
隻是她唯一失策的是，半路多出來一個李慕玉。
李慕玉穿的是飛行員的服飾，有一定的保暖作用，但是單人直升機內部空間極小，飛行時間也沒有預計很長，她就沒有帶這麼充分的物資。
李慕玉努力抱住自己，蜷縮在背風的沙丘底下，她儘量不想讓自己的狼狽姿態表現得太明顯，但人的本能想要掩飾還是太困難了。
對於她的窘況，殷九辭顯得很漠然，程揚則麵露猶豫。
棉服一人就隻有一件，他在猶豫該用什麼方法讓李慕玉也暖和一些。
寂靜的夜中，一聲無人聽到的歎息吹落在了寒風中。
時寒黎的包裡有油布，點燃的話可以充當火堆，但她現在不能拿出來，到後麵可能會更需要它。
她看向瑟瑟發抖，完全無法入睡的李慕玉，說：“你過來。”
李慕玉一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抬頭看向時寒黎，英氣爽朗的眼中多了幾分無意識的可憐兮兮。
時寒黎靜靜地望著她，點點頭。
李慕玉催動已經凍僵的身體站起身，走向時寒黎那邊。
時寒黎是靠著駱駝坐的，一方麵是看駱駝，一方麵是駱駝的皮毛旁邊會更溫暖一些，她示意李慕玉坐到她的旁邊。
李慕玉哆嗦著坐下，駱駝的皮毛瞬間貼住她的身體，一股暖意瞬間湧上來，讓她恍然覺得自己剛活過來。
然後她的眼眸驟然瞪大。
一個溫暖卻帶著一股冷香的懷抱從天而降，時寒黎解開了自己的衣服，將李慕玉攏進懷裡，緊緊地捂了起來。
“你……”
不隻是李慕玉震驚到無法言語，程揚和殷九辭也坐起了身，程揚眼中閃過懊惱的神色。
察覺到李慕玉在顫抖，時寒黎將棉衣的縫隙合攏，讓李慕玉靠在自己的懷中，兩人一起靠在休憩的駱駝身上。
她的手沒有碰到李慕玉的，李慕玉卻感到一片乾燥的手心擦過了她的皮膚，讓她從身到心都重重地一顫。
“不想凍死的話，就彆動了。”時寒黎淡淡地說，“在生死麵前，男女大防都是廢話，沒有什麼比命重要。”
李慕玉當然不是介意什麼男女大防，她隻是被時寒黎的舉動震驚到了，她凍得發顫的身軀在時寒黎單薄卻格外有力的懷抱裡漸漸平穩下來，感受著生命與力量漸漸回到體內，她眼眸有些濕潤。
“謝謝你。”
少女小聲說著，將鼻頭都埋進了時寒黎的領口裡。
時寒黎沒有回應，她沉默地望著天空。
來過沙漠幾次，倒是如今終於有了看看夜空的時間。
沙漠裡的天空很美，這是沒有被人類汙染過的純淨，時寒黎試圖在這個異世界的天空裡尋找啟明星與長庚星，但是失敗了。
不知道是因為她對星星研究不精，還是因為換了一個世界終究是有所不同。
她不知道的是，她仰頭望著天空，閃爍星辰落入她眸中的模樣，醉了幾個人的眼睛。
……
時寒黎要穿過烏洛塔卡乾，程揚和殷九辭自然聽她的，李慕玉是女性更沒有問題，於是四人一起上路，按照原定路線前進。
仍然是時寒黎和殷九辭坐一隻駱駝，李慕玉坐在了程揚身後。
他們一路向南，在食物和水快要告急的時候，時寒黎就指引駱駝短暫地偏離路線，讓它們根據本能去尋找水源。
沙漠中間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沙土，甚至就連不同區域的沙土都是不一樣的，在這些沙土的交界處可能會有乾掉的河床，有河床就可能會有小型的水源，連綠洲都稱不上，但能給予一些補給。
這天隨著黃昏的降臨，一行人終於再次找到了一片低窪的綠地，這片綠地的區域比前些天遇到的要大一些，除了時寒黎之外，其他人都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隻有親身經曆過，才知道可怕的未知究竟有多麼可怕，程揚和李慕玉剛開始還會聊幾句，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都越來越寡言。
極端的環境對人的考驗是非常嚴峻的，無論是對身體還是精神。
殷九辭不怎麼說話，但是也能看出他狀態越來越差，一行人中隻有時寒黎始終保持著一個狀態，似乎這大半個月的苦旅對她來說沒有什麼影響。
一進到綠地，其他幾人就迫不及待地奔向湖水，時寒黎在一棵樹上拴好駱駝，警惕地打量四周。
在幾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牛飲一通之後，她做出了決定。
“這裡水源充足，目前沒看到危險，而且有許多鹽土植物，這裡毒蟲種類不會很多，我們在這裡修整兩天再繼續上路。”她說，“水不要喝過量，裡麵可能鹽分超標。”
“不會太耽誤時間嗎，時哥？”程揚的嗓子剛經曆過水的滋潤，但還是能聽出強烈的沙啞，之前他已經說不太出來話了。
“比起耽誤兩天時間，死在路上代價更大。”殷九辭有氣無力地說，“時寒黎說沒有危險，那就是沒有危險，聽他的決定。”
大半個月的沙漠跋涉，即使都是進化者，也幾乎耗儘了他們的精力，除了時寒黎之外，三個人喝了些水都癱軟在了地上，一個個隻是仰頭望著時寒黎。
時寒黎又往遠處走了走，才回來蹲到湖水前，伸手浸入到裡麵。
比起其他人，她更懂得如何在極端環境下保存體力，但不代表她會像個鐵人一樣沒有消耗。
休息兩天不隻是為了其他人，也是為了她自己。
時寒黎解下圍巾和護目鏡，用灌滿的水壺盛起水來喝。
忽然，她扭頭向旁邊望去，低矮的植物中間，一個小腦袋攢動著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