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天從高空中掉落兩次, 時寒黎感覺自己已經要習慣這種事了。
在絕對理智的效果下,她甚至連一絲驚慌都沒有,在看到李慕玉義無反顧地跟著她跳下來之後, 她還冷靜地目測了一下角度,然後在半空中強行擰轉自己的身體,在避開巨蛙的同時,一把抓住了李慕玉的手。
巨蛙滾落的勢頭太猛, 沒有了時寒黎的墊背, 比兩人更快速地落了下去。
兩人的防風鏡都已經碎了, 現在李慕玉根本無法睜開眼睛, 更彆說發出聲音, 時寒黎緊緊拉著她, 眯著眼睛儘力看向四周。
剛才在掉落的過程中, 她在發現掉落無可避免之後就調整了身形, 沒有讓自己離峭壁太遠, 此時抓住機會,黑骨刀狠狠地插/進峭壁之中。
滋拉——
一陣刺耳的刮擦聲, 黑骨刀深深地沒入峭壁中, 讓兩人的身形從下墜到減緩再到完全停止。
時寒黎一手拉著李慕玉, 兩人的重量全都懸掛在她另一隻手臂上。
李慕玉渾身一震,睜開了眼睛。
“時哥!”
她們懸掛在高高的峭壁上,上麵不見頂端,下方雲霧靄靄。
時寒黎低頭看她,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她的聲音依然冷靜得可怕。
“我聽到了水聲,下麵應該是河,水流很急, 但是跳下去是我們唯一的活路。”她說,“會遊泳麼?”
李慕玉瞳孔震顫,時寒黎的冷靜影響到了她,她心中的恐懼奇跡般減少了些。
“時哥,我會。”她深吸口氣,堅定地仰頭看向她,“你放手吧。”
時寒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鬆開手,給了她充分的反應時間。
李慕玉也沒有辜負她,在徹底鬆手之間對她露出一抹笑容,然後向下墜去。
時寒黎拔出刀,並用力一蹬峭壁,借力離山體遠了一些,蜷腿向下躍去。
之前下墜的時候距離峭壁近一些是為了找機會做出緩衝,現在要入河反而應該離它遠點,防止砸到下方可能有的礁石。
根據水聲的大小,時寒黎判斷離河大概就隻剩下十幾米的距離,這個高度再加上河水的緩衝,正常情況下不會對她們造成任何影響。
幾秒鐘後,噗通一聲,她掉入水中。
水流的確很急,但還在可控範圍內,時寒黎在水中睜開眼,搜尋李慕玉的身影。
李慕玉就在不遠處等她,見她下來,立刻向她遊過來,時寒黎從水麵上露出頭,對她打了個前行的手勢。
兩人在湍急的水流中向前遊去,那隻巨蛙不見了蹤影,時寒黎還沒有完全放鬆警惕,於是當轟鳴的巨響伴隨著隱隱的震顫傳來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就穩住了身形。
李慕玉被震到水中嗆了口水,重新浮上來震麵露震驚:“時哥,可彆是我想的那樣。”
莫名的轟隆聲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響亮起來,周圍的震顫也在加強,本就湍急的水流蕩起危險的波浪,山體上隱隱有泥漿和碎石滾落,無論從哪個方麵看都不是什麼好兆頭。
看到這種情況,如果時寒黎不在絕對理智的能力時間內,也難說會不會吐出幾句槽。
但是在能力發動的時間裡,她腦中隻有理智的分析。
“颶風,沙暴,暴雨,這樣東西聚在一起,引起的連鎖反應。”時寒黎說,“我懷疑是外麵出現了沙崩,對雨林也產生了影響。”
李慕玉的臉色更加蒼白,這正是她的猜測。
烏洛塔卡乾這種體量的沙漠,一旦爆發沙崩,造成的影響會是毀滅性的。
數十億噸的沙子同時陷落,整個地貌都會被翻新,那麼位於沙漠中心的雨中坊,會怎麼樣?
時寒黎仍然沒露出什麼驚慌的表情,隻是說:“跟緊我。”
她繼續向前遊去。
無論如何,在水中隻會更加危險,她們需要先找地方上岸。
然而幸運女神似乎完全不想眷顧她們,還沒有遊多久,突然一陣劇烈的震顫,仿若將整條河都翻卷過來,河水瘋狂奔湧,席卷起激烈的浪濤,位於裡麵的兩個人沒有著力點,直接被拋了起來,又立刻被上湧的河水卷入其中。
“時哥!”李慕玉的呼喊聲剛出來就被徹底吞沒。
時寒黎沒有抵抗,就像麵對龍卷風一樣,在這種程度的天災麵前任何人力都是渺小的,她們能做的就是儘量保證自己彆死,然後等待自然的威力過去。
冰冷的河水淹沒了她們,時寒黎無法說話,河水摻入泥漿和雨水變得混沌,她也無法找到李慕玉的身影,為了減重,除了貼身的武器之外,她將身上的背包脫掉,然後放鬆身體,任由激烈的河流卷著她,進入到驟然而起的漩渦之中。
曾經被特意拉長的窒息訓練,在這時候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時寒黎一直都沒有暈過去,始終保持著意識的清醒,直到身體一空,明明沒有出水,卻從水中驟然掉了出去,身體重重地撞上了堅硬的地麵。
人類的氣息傳入,她在眼睛還沒睜開之前就敏捷地翻身而起,長刀瞬間出鞘,身形暴起,一個閃身就掠到對方麵前,舉刀正劈!
階的敏捷再加上二階的速度,對方根本無從反應,然而時寒黎並沒有一刀劈下去,而是在森寒的刀鋒即將割到對方之前穩穩停住,距離對方的鼻尖隻剩下不到毫米。
但凡再近一毫米,淩厲的刀風就會割破對方的皮膚,但她的刀不多不少,正正停止在這裡。
她展現出來的身手,速度,以及那種精準到可怕的控製能力,深深地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抽氣聲此起彼伏。
時寒黎冷冷地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麵容。
這是個年紀不大的女性,同樣是一頭利落的短發,五官普通透著一股冷漠,隻是這張冷漠的臉此時正流露著無法掩飾的震驚,瞳孔收縮到了極致。
她的胳膊抬起到了一半,明顯是想要抵抗,但是根本無法在時寒黎的速度麵前做出反應,就被直擊麵門,淪落到時寒黎的掌控之中。
時寒黎轉動眼珠,旁邊還有幾個女性,她們的氣質裝扮各不一般,唯一相同的是,她們全都是一階進化者。
而被時寒黎控製住的這個,則是幾個女性的領頭。
維持著這個姿勢僵持了一分鐘左右,一旁看起來年紀最小的女孩厲聲喝道:“大膽,還不快把喬姐放開!”
“小凡,閉嘴。”
短發女人神色漸漸恢複成冷漠的模樣,她緊緊地盯著時寒黎,眼中閃爍著濃鬱的戒備和打量。
“你是什麼人?”她問,“你知不知道自己闖入的是什麼地方?”
時寒黎心中有了猜測。
喬姐,應該全名叫謝喬,是宇文姚迦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深得她的信任。
“我無意冒犯各位的領地,隻是想穿過烏洛塔卡乾。”時寒黎說,“如果各位網開一麵,當作沒看見我,我會馬上離開。”
謝喬看起來明顯不信,她麵無表情地看了眼懟在自己臉前,她毫不懷疑一用力就能將自己切開兩半的刀:“這就是你說的無意冒犯?”
“這隻是無奈的自保,還請諒解。”時寒黎將刀刃向後退了些許,“如果你們放我離開,我不會記得這裡的任何事情。”
她的絕對理智效果還沒有消失,腦中快速分析著利弊。以這種方式闖入宇文姚迦的領地,不屬於她之前計劃的任何一環,也很難讓對方相信自己沒有惡意,她隻能開局以實力震懾住對方,賭一把對方是否和她一樣不想多惹麻煩。
然而這次她的運氣不怎麼好,她看到眼前冷漠的女人露出一抹冷笑。
“既然都闖進來了,就彆說這麼令人發笑的幼稚話。沒有惡意?誰知道你是不是被哪方勢力派來打探的。”
她毫不畏懼時寒黎舉在她麵前的刀,目光在時寒黎還在淌水的臉上一閃而過。
“就算你把我殺了,你還能把我們所有人都殺了?你儘管動手,我也賭你走不出這地下。”
時寒黎的神色和眼神都沒什麼變化,握著刀的手指收緊些許。
她並不想大開殺戒,把這裡的人全都殺了再離開是下下之選,但她沒想到這裡的人會如此悍不畏死,寧願自己死,也不放過一個闖入者。
剛剛從和平年代過渡而來的人,當真會有這麼視死如歸的覺悟麼?
看到時寒黎沉默,謝喬眼中閃過一道光,給她加上了一個更大的籌碼。
“你很強,我承認你也許的確能做到把我們都殺了然後離開,但是——”她向一旁側了側下巴,“在你把我們都殺掉之前,你的女人也會死,你舍得她麼?”
她看著時寒黎,眼中流露出嘲弄的神色:“還是說,你們男人都是為了自己活命選擇犧牲自己女人的貨色?如果你真的這麼做,我也不奇怪。”
時寒黎不在意她夾槍帶棒的嘲諷,微微側頭看向一邊,和她一起被衝進來的李慕玉已經落入了其他女性的掌控中,雙眼緊閉,還在昏迷。
“先讓她醒來。”她說。
雖然知道這裡的人應該大概率不會傷害女生,但她要先確定李慕玉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