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黎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她的眼睛，裡麵清澈見底，沒有分毫陰霾：“我不是在和你謙讓。”
她的確不是在虛偽地謙讓，她讓宇文姚迦儘快收服巨蛇，隻是在進行一種通知。說完之後，她直接拔/出自己的兩把刀，從蛇頭上跳了下去。
沒有一丁點留戀或者猶豫的意思。
在不知道這條巨蛇的來曆之前，時寒黎不是沒有過收服它的野心，但是現在知道了它是什麼，她就完全沒有心動了。她是渴望變強，但她不會因此而剝奪更多人活下去的機會，未來的宇文姚迦對世人做到的，會比她要多。
巨龍對她來說隻是錦上添花，對地下城來說卻是能保命的東西，更何況她學來的能力並不會升階，沒必要冒這種危險。
看著程揚和李慕玉等人飛快地圍住時寒黎，緊張又興奮地說著什麼，宇文姚迦突然笑了出來。
她長歎一聲，仰頭望向天際明亮的晨光，臉上流露出釋然的神色。
然後她上前幾步，將纖細的手貼到巨蛇的額頭閉上雙眼，片刻之後，巨蛇的身體忽然消失了，宇文姚迦憑空落下來，輕盈地落在時寒黎身邊。
還不等說些什麼，隻聽見撲通一聲，有人栽倒在地，然後是倩倩急切的聲音：“小凡！”
宇文姚迦立刻收斂神色向那邊走去，時寒黎看了身邊的殷九辭一眼，殷九辭挑了下眉，認命地撥開人群，他蹲在昏過去的柯語凡身邊，給她檢查了一下瞳孔，然後搭上她的手腕，一縷幽綠色的能量沒入柯語凡體內，地下城的人都緊張地望著他。
殷九辭神色不動，片刻之下他收回手，說：“中毒太深，再加上進化後的虛弱期強行戰鬥，如果她是個非進化者，現在就已經死了。”
宇文姚迦沉下臉來，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時寒黎掃視周圍，這次戰鬥中進化和中毒的不隻柯語凡一個，每個人的狀態都非常糟糕，隻是柯語凡本身還是個孩子，情況更嚴重一些。
巨蛇的熱毒……
時寒黎思索片刻，出聲：“宇文，你現在已經完全收服那條蛇了，是麼？”
宇文抬起頭，燦爛的晨光落在她的瞳孔裡，柔和了她的神色，她給予承認。
“你試試，能不能把大家的毒給吸出來。”時寒黎說，“這條蛇不是普通的變異動物，它身上有很多常理無法解釋的東西。”
會產生這個想法並不是空穴來風，畢竟在書裡，宇文姚迦也是收服了這條蛇的，這種東西一旦出現，就肯定會讓人傷筋動骨，既然在書裡這些人都能活下來，那一定是有什麼手段能夠控製這種毒。
而且在書裡，宇文姚迦的確自己口吐過烈火，這是否說明她收服巨蛇之後，哪怕不用它現身，也能使用它的能力，這些都不好說。
宇文姚迦神色一怔，在這之前她也收過不少獸類，但那些都隻是收為己用而已，她剛才的確在琢磨是否可以控製巨蛇將眾人都毒給逼出來，她從沒想過自己能做到這點。
如果是其他人所說，宇文姚迦或許會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但這話是時寒黎說的，所以宇文姚迦的第一反應是沉下心來，試著和巨蛇溝通。
在這期間時寒黎也半蹲下身，先看了看柯語凡，然後抬手捏住殷九辭的手腕。
殷九辭一愣：“你還會把脈麼？”
時寒黎搖搖頭，一縷和殷九辭同樣的綠色能量鑽入他的體內，他神色一變，又惆悵地歎了口氣：“我辛辛苦苦自己研究來的技巧，被你這麼容易全給學去了，世道不公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時寒黎的手指已經移開了，殷九辭的另一隻手搭上時寒黎觸摸過的皮膚，眼神難辨。
時寒黎沒多說什麼，剛才殷九辭強行弄出一個能控製住那條巨蛇的網，哪怕是重傷狀態的巨蛇，對他的身體都是一個不小的衝擊，事實也的確如此，他的狀態比柯語凡也好不到哪去，隻是他能忍，外表上除了蒼白一些，根本看不出來。
這麼一會的工夫，宇文姚迦睜開了眼睛，望向時寒黎的目光中有著驚喜。
時寒黎就知道結果了。
“我的確可以使用托帕的能力，它現在是和我共生的狀態，隻是它現在太虛弱了，需要現出原形才能給大家驅毒。”
宇文姚迦的話引起大家鬆一口氣的歎息。
時寒黎歪了歪頭：“托帕？”
“……那是我剛給它取的名字。”因為最嚴峻的危機解決了，宇文姚迦的線條都柔和下來，“托帕石是很漂亮的天然黃玉，不覺得很適合它麼？”
時寒黎對取名沒有什麼見解，隻是想確定一下是哪兩個字，聞言也就點點頭，然後站起身，示意眾人向後退一退，給托帕的出現騰地方。
傷痕累累的托帕重新出現了，馭獸空間裡有能夠治愈它的能量，但是現在時間太短了，它隻能再次負傷出來乾活。
這次的托帕和之前已經有了截然不同的表現，它的身軀依然如此碩大，但是上麵已經沒有了傷人的火焰，金色的鱗片毫無保留地暴露出來，在陽光下閃爍著絢爛的光。
明明仍然是一臉凶相，但莫名就給人一種乖巧的感覺，連無處安放的長尾巴都垂到了懸崖下麵，以減少占地麵積。
程揚輕嘶一聲：“怎麼回事，這個差點把我們所有人都搞死的東西，居然還怪可愛的？”
宇文姚迦和被馴化的獸類可以直接用心聲交流，她隻是微微頷首，托帕就小心翼翼地裂開後背張開雙翅，長長地嘶鳴一聲之後旋轉著飛上了天空。
它甩動著碩長的蛇尾，隨著翅膀的抖動，一些金色的光點灑落下來，沐浴在這種光點中，眾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金色的巨蛇昂起頭顱，在初升的朝陽下嘶鳴，然後飛向更遠的地方，讓光點浸滿雨林和大漠。
這一幕猶如神跡，是末世之前絕對想不到能在現實中見到的場景，除了還在昏迷的柯語凡，每個人都站到懸崖邊，看著巨蛇漸漸遠去，在陽光與雲霧中穿梭。
“時爺。”宇文姚迦輕聲說，“辛苦你了。”
這幾天辛苦你了，這一戰也辛苦你了。
時寒黎望著遠方，聞言隻是點了下頭。
“這一戰會彪炳史冊，整個人類曆史都會記住。”宇文姚迦說，“你又要出名了。”
時寒黎沉默，她突然感受到什麼，轉身回到柯語凡身邊，剛到這裡柯語凡就顫抖著眼睫睜開了眼睛。
三階的世界，和一階的時候截然不同，在剛才她就感受到了柯語凡的氣息變化，甚至比柯語凡本人還要清楚她會什麼時候醒來。
“還好麼？”
柯語凡眸光迷蒙了片刻，時寒黎已經恢複完整的麵容第一個進入她的視野中，她的背後是璀璨的日光與悠然而過的白雲，時寒黎麵容平靜，就這麼平常地問她，好像她隻是剛剛午睡醒來，世界安寧靜好，人人都幸福安全。
柯語凡張了張口，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流到草地上，她發出沙啞的聲音：“時爺……我們安全了嗎？”
“已經沒事了。”時寒黎說，在她的身後，宇文姚迦和其他人陸續走了過來，對柯語凡露出疲憊卻安慰的微笑。
“先回去吧。”宇文姚迦說。
戰爭結束了，還有很多後續要處理，大家都沒有意見，程揚主動要背起柯語凡，就在這時，時寒黎的目光忽然集中在旁邊的草地上，察覺到她的動作，大家都安靜下來，警惕地看向她注視的方向。
“不是吧，還來？”程揚齜了齜牙，還是迅速將柯語凡護在身後。
然而時寒黎沒有警惕的動作，反而眼神有些奇異，在她的注視下，那片草地小小地聳動，聳動……一雙大耳朵率先支棱了出來，然後一個臟兮兮的小家夥從泥裡鑽出，看見時寒黎之後，它從地上一躍而起，旋轉跳躍著撲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