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黎沒有回話,她將所有人都叫出來,然後捧著雪球走回船頭,這樣一旦發生意外情況,可以保他們立刻用禿鷲逃生。忽然在海底火山的方向,一聲巨大的響聲爆發開來,整個海域霎時一震,原本平靜的海麵震蕩起來,肉眼可見,上百公裡外的海水開始劇烈地沸騰起來,這種沸騰很快就影響到了他們的附近,船隻晃動起來,沒有死去的魚類在紛紛逃亡,之前已經死去的屍體翻滾。
緊接著,一簇巨大的火焰從海麵上噴射出來,猶如拔地而起,以它為中心,海水迅速炸成一片雪白的泡沫,周圍溫度劇烈升高,海水被蒸發,白色的蒸汽升騰上來,海水中翻滾著奇特的氣泡。
蕭子顯成功了,海底火山爆發了。
這個認知出現在所有人腦中,然後根據這種能量的衝擊判斷,他們恐怕在劫難逃。
炙熱的熔漿在海麵下流淌,它的密度比海水要大,在深藍的海麵下,猶如一條不斷伸展的巨龍,很快就要蔓延到他們下方,而它一旦過來,同時會帶來上千攝氏度燃燒的巨焰,在這種溫度下,任何活物都會屍骨無存,更彆提伴生相隨的滔天巨浪。
火山爆發的體量和反應比預估的還要大,時寒黎果斷地召出四隻禿鷲,命令眾人先上去,到了現在已經沒人會質疑時寒黎的決定,他們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動作太慢會給她造成影響。
令人驚訝的是,第一個反應的居然是程揚,他健壯的胳膊一把撈起身邊傷勢最重的殷九辭,然後伸手抓住一隻禿鷲的腿,直接起飛。
“時哥,我們就在上麵,你放手去做吧!”
程揚的聲音帶著撕裂的風聲從耳麥中傳出,時寒黎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性格中好像出現了一些變化,但這個時候來不及細想,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上了禿鷲,這時一陣浩瀚的波濤從海中掀起,抵達水麵之後拱出一道巨大的浪,他們的漁船不小,但在發怒的大海麵前比一片樹葉強不到哪去,時寒黎啟動金屬密度控製,船的質量瞬間加大,在翻湧的波浪中維持著細微的平衡,她站在船頭,麵前是怒海揚波,熾烈的火焰以海麵雜物為介質,燃起蒼茫火海,而在火海之下,傳出一道悠遠的嗡鳴。
這種聲音很難以形
容,它仿佛來自遠古,帶著海洋數十億年進化的厚重,如同鯨詠,卻更加渾厚狂怒。
如果這一幕被畫成畫,那一定是色彩濃鬱壯美的油畫,時寒黎的船和人與他們麵前的東西比起來顯得那麼渺小,卻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
時寒黎睜開眼睛,她的眼睛已經變成璀璨的金色,即使在這樣一幅鮮明濃烈的色調中,它們也是亮眼的光芒,她站在被風浪和烈火高高揚起的船頭,猶如神諭降臨。
超頻爆限,開啟。
古老生物的血脈與她的血肉融合,金羽蛇的血中是它最精純的能量,炙熱的溫度和強悍的能量衝擊著她的四肢百骸,她的眼神也不再是純粹人類的眼神,如果仔細看去,會發現她的瞳孔變細了一些,如同冰冷的蛇類。
金羽蛇的能力在海上能發揮的功效並不大,時寒黎開啟特殊能力,能量波動在這一刻暴漲到了四階。
但是還不夠。她清楚地感受到,如果想要對付那隻章魚,隻是四階的話也僅僅有了讓她在直麵之下逃命的資格,次元差距太大了。
時寒黎將雪球舉到眼前,金色和黑色的眼睛對視,雪球眼中滿是親近和信賴。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對麼?”時寒黎輕聲說,“如果你能給我力量,就回應我吧。”
這就是時寒黎的計劃,她啟動了超頻爆限,隻是最終的底牌不是體內金羽蛇的血,而是雪球。
時寒黎是和雪球一起相處最久的人,她清楚地看到過雪球的特殊,所謂的傳說,也許並非是空穴來風。
什麼是傳說?無非就是早期人類對於無法理解的事編出來的解釋,因為不了解以及知識所限,才容易誕生什麼鬼鬼神神,實際上如果有人從現在回去看到那一幕,也許就會有新的解釋。
那個傳說中治理大水拯救世界的白狐,時寒黎猜測是從上古時期就存在的一種進化獸類,她在書上看到過,有人猜測這種病毒並不是人為製造,而是這個世界亙古以來就存在的,這種說法得到過一些權威的認同,因為後期苔原城在融化的遠古雪山中也發現了這種病毒,在末世之前絕對無人敢進入那片雪域。
所以時寒黎猜測,也許變異獸在遠古時期就曾存在過,雪球很可能就是某種遠古變異獸的後代,至於它們為什麼避世這麼多年再次出現,如果解釋成由於末世爆發,這個世界在向遠古返祖,它們感到熟悉了,因此嘗試著重新出來,也不是解釋不通。
總而言之,這隻是一場嘗試,如果不成功,她會儘量嘗試保船,如果連船也無法保下,就隻能舍棄船隻,暫時用禿鷲逃離,她給自己留下了一隻禿鷲,然後再想不被耗死在海上的辦法。
看著越來越盛的海上烈火與浪濤,上方的每個人都在焦急地等待著,這場劇變甚至能波及上百米的高空,他們不得不又向上飛了一些,好不讓時寒黎分心關注他們。
“時哥。”程揚關掉耳麥,緊緊拽住一旁的殷九辭,嘴裡泄露出不自覺的喃喃。
殷九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底下,這也是目前所有人的狀態。
在狂風巨浪之中,雪球烏溜溜的眼睛望著時寒黎,它輕輕叫了一聲,然後向前探了探身子,伸出自己的小鼻頭,然後又催促地叫了一聲。
時寒黎目光一閃,看著雪球在她掌中坐起,費力地伸著鼻子拱向她,她試探著垂首,用自己的鼻尖輕輕抵上了雪球的。
一陣冰涼舒緩的能量瞬間融入她的體內,減緩了金羽蛇暴烈能量衝擊帶來的劇痛,時寒黎瞳光一顫,閉上了眼睛。
“時哥這是在做什麼?”白元槐不安地問。
程揚眼神最好,他倒抽一口氣:“你們看時哥背後!”
雪球輕柔地舔了舔時寒黎的鼻尖,然後它咬破自己的尾巴尖。
它的尾巴很長,它體型經過一次進化才長到十幾二十厘米左右,它的尾巴卻有將近二十五厘米,比它的身體還要長,這也
是和普通耳廓狐不一樣的地方。
它高高地抬起自己的尾巴尖,將它的血塗在了時寒黎的額間。
霎時間,這抹血色紅光大盛,轉瞬間就融入時寒黎的皮膚,隨之一抹火焰圖紋浮現出來,精致如畫,栩栩如生。
時寒黎感到一股沉遠浩瀚的能量洶湧地湧入她的體內,如果說金羽蛇的能量是烈火,是充滿破壞和暴戾的,白狐的能量則是冰,它冰涼柔和,不但沒有破壞時寒黎的身體,反而溫柔地包裹住她的筋脈骨骼,自然地融入她的骨血之中,而在這股能量流入進來之後,之前金羽蛇猖狂暴烈的能量就像碰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竟然瞬間退縮下去,除非時寒黎親自操控,否則絕不會主動出現,更加不敢再在她的血液中宣示主權。
就在冰藍色的能量占據主導地位的刹那,一隻巨大的白狐虛影出現在時寒黎的身後,它四足踏雪,通體雪白,耳寬而尾黑,額間一抹火焰雲紋栩栩如生。
白狐仰天發出無聲的長嘯,然後很快就消失了。即使它隻出現了短短幾秒,空中的每個人都清楚地看到了它,眾人驚呆了,然後就在這時,下方的時寒黎動了。
她睜開眼,眼中金芒璀璨,額間雲紋殷紅,一股恐怖的威壓從她身上傳出,並不斷攀升!
這股能量甚至影響到了自然,在她的四周,海浪不敢造次,火焰全部熄滅,以她所在的船為中心,周圍緩緩地漾開一圈圈的波紋,向遠方散去。
而在她的上空,天上的雲和氣流也仿佛受到了某種吸引,呈現出同樣的圈紋狀螺旋,在這種堪稱神跡的天象中,禿鷲們突然集體向下飛去。
它們沒有受到時寒黎的呼喚,那是從上古時期祖先留在它們血液中的習慣,與此同時,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全世界所有高等級的進化獸全部朝向同一個地方,有腿的屈起前肢,在天上飛的降落到地麵,它們將身子深深地伏下到地麵,眼中流溢出恐懼與尊崇。
獸王君臨,眾獸俯首。
當這種氣息再次降臨世界,宣告猛獸主宰的時代重臨!
不隻是獸類,在場的進化者們也深切地感受到了那份來自遠古的威壓,他們呼吸困難,渾身緊縛,無法反抗的畏懼從骨血中誕生,連逃跑都升不出念頭,仿佛那就是掌控天下生殺大權的存在,他們都退化成了最原始最孱弱的個體,生殺予奪全在那人的一念之間。
這一時間,連深海中的嗡鳴都消失了,在時寒黎此刻的耳中,天地靜默一片。
她是第一次嘗試和雪球的血液融合,因為導致她進化出這項特殊能力的是金羽蛇,上一次啟動的時候差點要了她的命,所以她本來都做好了會承受另一種折磨的準備,然而她沒有想到,雪球的能量一點都沒有傷到她,反而帶給了她無窮無儘的力量。
她現在已經到了幾階?四階?五階?不,這是根本無法用數據界定的能量值,她覺得現在的自己無所不能,而她能感覺到,這還遠遠沒有達到雪球的巔峰,也沒有達到她的巔峰。
雪球還是個幼崽,而她還隻是個三階。
不過沒關係,現在就足夠了。
雪球爬到她的肩頭,它的額間也出現了同樣的火焰雲紋,它眼中發出幽藍色的光芒,天與海之間風雲變色,時寒黎抬起一隻手,能量爆發。
以他們腳下為圓心,冰霜迅速蔓延,在海麵平推向火山爆發的方向,海浪消失了,火焰,屍體,泥石,全部以靜止的姿態凝固,這是絕美卻詭異的一幕,火焰沒有熄滅,這是被冰封起來,猶如精美的琥珀,大海恢複了平靜,或者說,靜止在了前一秒。
然後時寒黎抽出黑骨刀,將托帕的能量凝於刀上,刀身霎時燃起金紅色的烈焰,她將刀尖杵於冰凍住的海麵,哢嚓一聲,一條裂縫延伸向他們即將離開的方向。
做這一切的時間隻有幾分鐘,但時寒黎感到一陣巨大的虛弱的傳來,她瞳孔恢複,雲紋消失,刀刃上
火焰熄滅,她向下跌去,但及時地刀尖杵地,支撐住了自己。
“時哥!”
其他人再也忍不住,毫不猶豫地從半空跳了下來。
時寒黎接住昏過去的雪球,聲音輕啞:“開船走,冰隻能維持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