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由於這隻章魚在這裡,這片海域此時空無一物,所有生物都遷走了,猶如曠古的無人區,連一絲聲響都沒有,將深海的恐懼發揮到了極致。
在遊過這片對章魚來說相對狹窄的通道之後,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後,每個人都震撼地屏住了呼吸。
一座雄偉的城市遺跡展現在眾人眼前,因為所在的位置比較高,城市的全貌幾乎儘收眼底,能看到它曾經廣闊的領土,即使現在隻剩下遺跡,也能看到上麵恢弘的建築群,宮殿,交通,以及在陸地上絕對屬於高聳入雲的尖塔,全都清晰可見,它們被海水腐蝕,長滿海草,但是居然還可以看出這些建築曾經的顏色!
“阿黎,拍照,快拍照!”風棲第一次發出如此激動的聲音,“我好像猜到這是哪裡了,快先拍照!”
時寒黎低頭看了一眼,之前為了辨彆方向,她的吊墜始終開啟著,她點開錄像功能,此時章魚纏在她腰上的觸手鬆開了,她向那座城市遊去。
遊了一段距離後她回頭望去,章魚靜靜地懸停在原地,它的眼睛沒有全部張開,隻睜著了了幾隻,它們緩慢地眨動著,注視著時寒黎遊向那座城市。
“阿黎,我之前對世界地質變遷很感興趣,專門看過一些書,裡麵講過一些突然消失大陸,因為沒有找到過證據證明它們存在過,隻有一本遊記證明有人來過,所以一直隻認為是假說。”風棲跟在時寒黎身邊,他語氣很快,夾雜著一股濃鬱的興奮,“大部分大陸在消失的時候都沒有踏入文明時代,但是有一個大陸,據說曾經有過輝煌的文明,有人猜測它在消失的時候甚至已經有了蒸汽器械的發明,這個地方很可能就是那個大陸!”
“阿棲你是說‘雲海大陸’?”程揚顯然也看過這個說法。
風棲肯定地點頭:“沒錯!我剛才看到下麵有疑似火車軌道的遺跡,與它同時代的其他大陸那時候都還處於鐵器期,會冶煉金屬,但還沒有出現過自動化的機器,傳說當年有人因為海難誤入過這片大陸,見識到了猶如神跡的生活——也就是機器,再加上這塊大陸單獨存在於海上,常年處於海霧之間,所以被命名為雲海大陸。”
這種傳說方麵,其他人就明顯不擅長了,殷九辭皺著眉,“我聽說過這個假說,但是地理科學界的正統認知還是認為這個地方是虛構的,所謂的《雲海遊記》,也隻是古人編纂出來的小說。”
“但是怎麼解釋裡麵對機器的各種描寫呢?反正現在都到這裡了,究竟是不是,下去看看就知道了。”風棲說,“雲海大陸曾經的科技和藝術都是世界頂尖水平,這裡可能就是他們曾經的主城區,阿槐真說對了,如果沒有跟上來,我真的會後悔一輩子。”
風棲身上總是有一種浪漫到不切實際的虛幻感,即使他今天會死在這裡,他也為看到如此高藝術造詣的城市而感到滿足,這是藝術家的證道。
既然已經來了,怎麼可能不下去看一看,時寒黎用吊墜拍了幾張全景,然後慢慢降落。這裡已經是水下兩千米左右的位置,她行動滯澀,呼吸困難,所以他們沒有太多的時間探索,隻能儘可能多留下一些影像,方便日後研究以及證明。
“如果我們還在和平年代,這會成為本世紀最偉大的發現,隻可惜……”風棲停頓下,又笑了,“不過這也算是有好處,人類之前不可能下潛到這個深度,就算下來了也不知道這座輝煌的城市就沉睡在這裡,末世剝奪了它重見天日的機會,但也給了世人發現它的機會,這一切都是緣分。”
時寒黎又回頭望了一眼章魚,它沒有再看著時寒黎了,而是和他們一起將目光投注於這座沉沒的城市,目光深邃悠遠,似觀察又似懷念。
時寒黎扭回頭,她對這個世界的曆史一竅不通,對藝術和建築也完全沒有造詣,但她能看出來這座城市曾經的宏偉,那些龜裂斑駁的痕跡盤亙在坍塌的建築上,上麵還有著褪色的圖畫與文字。
根據風棲所說,這塊大陸已經沉沒幾千年了,這裡有著多種水下生物寄生過的痕跡,卻仍然還能看到這些文字的痕跡,不得不說這簡直是奇跡。
“這種文字和已知的任何語係都不一樣,但是我總覺得在哪裡見到過……”風棲沉思的聲音傳來。
程揚看了看,又看了看,還伸手去摸了摸,突然發出震驚抽氣。
“等等,這怎麼和瓦爾族的文字那麼像啊!”
“什麼?”
時寒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曾經好歹算是個網上衝浪大學生的程揚猶豫地說:“我也不太確定,之前很多人都以為這個種族並沒有真正存在過,所謂的預言隻是某些人編出來吸引眼球的噱頭,但是也有人出來證明過,關於瓦爾族是有古籍記載的,甚至還有書籍幫助破譯他們的文字。”
“之前有人在網上發出過那幾條預言的原文,看起來不太像真正的文字,所以也有人懷疑真假……現在這些字給我的感覺,和那幾條預言很像。”程揚遲疑地指著其中一個字符,“如果我沒有記錯,這個字在之前的一條預言裡出現過,意思應該是‘太陽’,彆的我就不記得了。”
所以所謂的雲海大陸……是曾經瓦爾族的住所?
最神秘的種族和最神秘的大陸,聽起來很搭配,時寒黎還記得之前宇文姚迦和她講過,傳說瓦爾族憑借先知能力獲取過大量的財富,但是沒有人知道這些財富都藏在了哪裡,他們本身又在哪裡。
“太可惜了,如果早知道有朝一日會來到這個地方,我這個一讀書就頭疼的腦子,說什麼也要把那本書給背下來。”白元槐的聲音虛弱了許多,他甚至沒有力氣再去做什麼動作,降下來之後就靠在一麵牆前艱難地呼吸著。
時寒黎遊過去,摸了摸他的頸部,以極快的速度給他換了一個氧氣瓶。
不能再待下去了,時寒黎對其他人打手勢:十分鐘後離開。
沒有人反對,風棲戀戀不舍地望著曾經白玉做成的階梯,這階梯之上就通著往整座城市最壯麗的建築,那是一個神壇,即使被海水腐蝕成了這樣,也依稀能看出人們精心的對待,它周圍雕刻著繁花,各種符文也鐫刻其上,在幽深的海底,它顯得詭秘而聖潔。
而在它的後麵,就是他們在上麵看到的那座通天高塔,此時站在底下,完全無法看到它的頂端。
但是十分鐘已經不夠遊一個來回了,風棲就沒有上行,時寒黎也遊到他身邊向上望去,凝視著幾千年前人類文化與智慧的結晶。
“阿黎,如果這裡真是瓦爾族曾經的領地,那這座塔應該就是神諭塔。”風棲輕聲說,“傳說在這座塔上,刻著這個世界未來會發生的所有重大事件,而之前流傳出來的幾條預言,隻是這上麵的一點邊角,是當年誤入的旅人偷看來的。”
時寒黎看了他一眼,向上遊了一段距離,用吊墜拍下了幾張照片。
光腦拍照的技術非常超前,可以放大原圖幾百倍不損失像素,但是海底太黑了,拍出來的效果估計不會很好。
時寒黎本就對預言這種東西不是很信,就像雪球一族的傳說一樣,那些以前的人看來神奇而無法解釋的事就喜歡牽扯到神神鬼鬼,然後誇張化描述,如果不是時寒黎自己是穿越的,這個世界還有各種古怪的能力,她才沒有完全否定這種說法,如果是以前的她,根本就不會有耐心聽這些東西。
不過現在大家的體能和身體都已經瀕臨極限了,在滿足好奇心和命中間,時寒黎肯定選擇命。
十分鐘很快過去,四人向上遊去,在路過那隻章魚的時候四人都十分小心,但是章魚並沒有再次阻攔他們,而是緩緩地向城市落去。
它本身並不比這座城市要小,它小心翼翼地降落到地麵上,居然沒有弄壞那些腐朽的建築,它慢慢地伸出腕足盤踞在這裡,然後就閉上眼睛不動了。
好像它隻是想把他們帶來這裡看一看,現在看完了,就不再管們了。
李慕玉說:“它好像……很悲傷。”
多奇怪,要用悲傷這個詞來形容一隻章魚,但是這個說法卻得到了風棲的讚同。
“它的確很悲傷。”風棲說,“也許這裡真的是它曾經的家,它對待這裡的情緒是悲傷懷念的,可惜我現在無法看到它的記憶,如果以後還有機會,我想了解它究竟發生了什麼。”
時寒黎最後看了一眼,不再猶豫地向上遊去,此時白元槐已經四肢發僵,為了儘快回到水麵,時寒黎托住了他的腰。
回去的路也非常順利,他們沒有再碰見那隻敵我未明的巨鯨狀生物,當他們回到水麵,李慕玉和殷九辭已經將船開了回來。
時寒黎剛露出頭來,一隻瘦長蒼白的手就伸到了她的麵前。
她仰頭望去,天色已經黑了,殷九辭在船上凝望著她,眸光比天空還要深邃漆黑。
然後時寒黎……時寒黎把白元槐的手遞到了他攤開的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