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以她的理智如何猜不到君王的選擇,隻是她不想看到最後慘烈的結局,所以想要儘力一試,現在看來她失敗了。
“人類,我能感受到你的失望,警惕,以及不甘。”君王說,“就像我是我族的最強者,因此我是我族的王,你也是人族的王,對麼?那麼我們現在就是王與王之間的對話,我們要顧及彼此種族的尊嚴。你失態了,因為你意識到你們種族的弱小,在這場戰爭中你們是注定的輸家,我認同你同為王卻無法守護族人的無力和不甘。”
時寒黎不言。
“這是我們的宿命,人王。”君王似乎已經認定了時寒黎的身份,自顧自地給她敲定了稱呼,“也許是因為你還不夠強大,所以還沒有覺醒,但你會覺醒的,如果你不想你的族人痛苦而死,你們可以主動引頸受戮,我族不喜虐殺,隻要你們甘心受死,會死得沒有痛苦,也要比現在輕鬆許多。”
“引頸受戮,甘心受死?”時寒黎輕聲說。
“你的子民正在流血,不是麼?他們都很痛苦,我能聽到他們遙遠的哭聲。”君王說,“隻要你們不再反抗,我會給予你們最溫和的沉眠,這是王與王之間的承諾。”
它的口吻中沒有一絲威脅的意味,仍然那麼平靜悠遠,甚至不得不承認以它的角度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堪稱寬赦的承諾。
時寒黎突然笑了一下,這抹笑消失得很快,她問:“在你的意識裡,你們的種族名稱是什麼?”
“我族名為不朽。”
“原來不是喪屍麼?”書裡書外都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觀下喪屍這個種族的官方名字,時寒黎將不朽族這個稱咀嚼了幾遍,抬頭直視君王自己的眼睛,“那麼不朽君王,你接下來就打算像之前那樣,進攻所有人類領地,直到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人類死亡?”
君王說:“是。”
時寒黎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又緩慢地傾吐出來,她的身形越加緊繃,神色反而平靜下來,就像她已經看到了既定的命運,並坦然地踏上這條路。
“你無法說服我,我也無法說服你,你自恃自己的強大,所以對這場戰爭的結果不抱任何其他可能的預測,這是物種之間的生存競爭,誰都不願意放棄,而你們已經占據了天時地利。”
時寒黎將刀舉到眼前,後撤馬步,這是一個暌違已久的完整的起手式,她的姿勢如同即將躍起的獵豹,清寒的刀鋒映入她的瞳眸,麵對比她更加巨大,強悍,冷靜的敵人,她眼裡所有雜亂的思緒全都消失了,她又變成那個純粹的刀客,眼中隻有對手以及自己的刀。
她堅定而凜冽,如同一把用冰雪鑄成的刀鋒。
“既然如此,那就戰吧。”她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驚心動魄的話語,“我不是人王,和你們不同,人類不需要王,當麵對命運,人人皆可為王。”
君王的眼眸深邃而安靜,它慘白的麵容上,嘴唇微微張開。
與此同時,深沉的歎息如同古老的鯨詠,如海浪般一潮接一潮地衝擊向全世界所有人的大腦,其他人聽不到它的聲音,卻能感受到它的決意。
“我對此感到可惜,既然這是你們的決定,那我無話可說。”
“在太陽升起之前,我將為你們唱響挽歌。”
時寒黎和它的眼神對上,她沒有任何猶豫地翻身躍起,經過承重訓練再加上進到四階,她全力一躍能高達幾十米,但她不敢跳得太高,短短幾微秒的時間差足夠君王反應過來進行抵禦,因此她果斷地選擇躍到和它的麵孔平齊,然後狠狠將手中的雪魄插進了它的額頭裡!
這樣做的代價就是君王反應過來後以最快的速度抓向她的身體,時寒黎的敏捷發揮效力,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低頭一閃,在半空中強行轉變了方向,轉而抽出黑骨。
現在和君王比起來她的優勢居然成了體型,她落在君王的身上,如同落入群魔亂舞的地獄間,無數手臂向她伸來,她揮刀削斷,迅速向君王心臟的部分移動。
然而一陣偌大的衝擊襲來,時寒黎剛剛砍斷的肢體爆炸了,那大概是一隻三級的毒爆者,如果是正常情況這無法給時寒黎造成什麼影響,但是在距離君王這麼近的情況下,她的免疫係統在不斷地被攻陷又被修複,這個爆炸打破了平衡,讓她切身地淹沒在爆炸之中,她被爆炸的氣浪轟飛出去,陰影鋪天蓋地地衝她傾軋而來,她剛要再次調整方向,一陣大力向她推來,將她推出了陰影的覆蓋麵積!
君王抓了個空。
鄭懷遠放聲大喊:“所以現在是開打了是不是!你們沒有達成什麼協議嗎!”
“沒有協議,殺了它!”時寒黎同樣大喊。
她換了一隻手握刀,剛才的那隻手被爆炸震斷了筋脈,正在不斷地流血,她仰起頭,君王額頭上插著雪魄,它眉峰皺起,刀的大小對於它自己的手來說太小了,完全無法握住,距離它頭部最近的一隻手在拚命地伸長,想要幫它把刀給拔下來。
時寒黎神色一頓,她忽然發現其中一顆小頭的神色和其他小頭明顯地區分開來,彆的頭都在嘶吼著望向四麵八方,而那顆頭卻一直盯著君王的額頭。
時寒黎福至心靈,她意識到,這些頭居然全都保留著自我意識!
它們有各自的分工,每個頭都有自己負責的區域,那些多出來軀體可以不靠君王的大腦直接控製,但它可以控製所有頭和軀體,就像它之於所有的喪屍一樣——它的身體就是一支軍隊!
鄭懷遠開啟光學隱身後身影消失了,時寒黎隻能根據君王身體上哪些部分在攻擊判斷他的位置,然而他很快就再次被擊落在地,他被迫現出身形,趴在地上嘔吐一樣吐出血液以及內臟的碎片,渾身燒灼潰爛,比起君王,他看上去更像是貨真價實的喪屍。
君王神色淡然平靜,抬腿就向他踩去,他臉色大變,方才的重創還沒有愈合,他體力損失得可怕,就在他準備咬牙用一條腿換一命的時候,他被人猛地撲出了陰影範圍。
轟的一聲巨響,地麵如同又爆發了一場小型地震,地表迅速龜裂,時寒黎將鄭懷遠扔出縫隙,自己也敏捷地翻身上來。
“你殺我一次,我也殺你一次,我救你一次,你也救我一次,我們扯平了。”鄭懷遠沙啞地說,“但是我們也很快就要死了。你們剛才聊了那麼久,結果就是完全不變?”
時寒黎沒有理會他的廢話,君王再次向他們踩來,她已經鎖定了目標。
“上去。”時寒黎說,“吸了那些頭。”
鄭懷遠沉默幾秒,說:“你說什麼?”
“心臟隻有一個,目標太小,它的頭有很多,不可能每一個都能同時顧及到!”時寒黎一馬當先地迎麵而上,她一把抓住衝他們揮來的手臂,一邊用力砍斷所有伸來的手臂,一邊騰空飛起,借力帶向上空!
在君王另一隻手抓來的時候,她的身影瞬間消失,轉眼間落在君王肩頭的那堆頭上,她抓住其中的一個,開始吸收!
這些喪屍起碼也是三級以上,順間大量的能量湧入體內,時寒黎卻沒有喜悅,反而皺起了眉頭。
能量剝奪最大的弊端就是瞬間吸收的能量如果不能與體內原有能量融合,就會產生爭奪和破壞,這種傷害連自我愈合都沒辦法治愈,所以之前第一次遇到鄭懷遠的時候,他的體內會被破壞成那種慘狀,那些傷除非他再次進化,否則不會愈合。
之前時寒黎吸收了四級遨遊者,用了兩三天的時間才融合完畢,這才沒有傷到她自己,而在此刻,在這之前她剛剛吸收了一部分鄭懷遠的能量,根本就沒有來得及融合,此時再吸收喪屍的能量,讓她全身發痛,如同在有人用刀一根根地把她的神經砍斷。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慢慢融合了。
看到時寒黎的舉動,鄭懷遠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在這絕望之中他脫口而出:“時寒黎你狗日的是個天才!”
時寒黎哪有工夫理他,她除了吸收之外還要躲避所有君王的攻擊,她沒有忘記不管是不朽族還是什麼,這些東西的病毒能感染人類!
她要作為人類活下去,而不是什麼該死的不朽族!
從某方麵看時寒黎就像野草,越打壓她的生存空間,她就越要從石頭縫裡發出芽來,在這樣的絕境中,她沒有使用絕對理智,反而將她的精神逼到了一個嶄新的層度,她血流不止,卻耳聰目明,周圍所有的聲音都纖毫畢現,她甚至漸漸能預判到下一個攻擊從哪個方向襲來!
如果她此時打開係統麵板,會發現驟然飆升的精神值,但即使不這樣,她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發生的轉變。
鄭懷遠實力不如她,嘗試了好幾次仍然沒能上來,如果換成其他人,他早就死了,君王一直古井無波的眼中浮現出不耐和怒氣,就像人類麵對打不死的蟑螂,即使一旦踩中就能把它踩死,但是踩不中一直看它亂飛也會覺得很煩。
君王動了怒火。
也許是時寒黎的舉動讓它感受到了威脅,也許是它厭倦了這種拍蟑螂的活動,它暫時放棄了攻擊時寒黎,它抬起右手,上麵所有的斷臂殘肢快速地蠕動起來,它們猶如一條條靈活的蛇,統一地向它手掌遊去,一個接一個,蠕動著,糾纏著,將它的手掌變成一隻巨大的圓錘!
它揮動圓錘,如同驚雷落地,砸向鄭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