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哥!”
看見時寒黎要走, 程揚如夢初醒,快步上前,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安靜蒼白, 仿佛已經死去的風棲, “時哥,我和你一起去。”
時寒黎看向他:“你選擇跟我回去,還是在這裡幫助他們?”
程揚的眼珠慢慢轉向她,他沉默幾秒, 往後退去。
“我知道了, 時哥。”
時寒黎已經躍上了禿鷲, 巨鳥雙翅在原地舒展,讓她一瞬間看上去宛如駕著鯤鵬降臨人間的神。
時寒黎將風棲輕輕放在禿鷲厚實柔軟的羽毛上, 殷九辭走到下方,他的眼睛裡包含著很多很深的東西, 他取出一枚素白的戒指,看大小應該是尾戒, 他把戒指遞給時寒黎, 說:“我現在不知道中心基地劃分了哪些區域,你去找杜尋文, 或者李鶴也湊合, 他們一定能救, 如果他們不願意, 就說殷九辭欠他們一次。”
時寒黎乍見那枚戒指, 有些驚訝, 殷九辭從來沒有拿出來過這枚戒指,但是她在書裡看到過,這枚戒指是殷九辭的隨身物品, 他之前培養的人都認識,並且這戒指本身就是一條毒蛇,裡麵有殷九辭凝練出來的世間最強的毒,隻需要三滴融入當地水源,就能殺死整個基地的人。
殷九辭壓低聲音,“我原本計劃是和你一起去中心基地,之前我心神不穩,有些事想得太樂觀了。時寒黎,你要記住,在人類社會裡,實力很重要,但永遠不是最重要的,哪怕你已經五階。我不在你身邊,萬事多加小心,不要相信中心基地的任何人,始終保持警惕。”
他何嘗不想跟著時寒黎走,這裡麵最想跟時寒黎走的就是他,除了時寒黎之外,他一分一秒的時間都不想浪費在多餘的地方,但他也知道時寒黎放心不下這裡的人,他隻能折中。
“我會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這裡的事,不要擔心。”他望著時寒黎,語速很快地說完這些話,又將戒指往上送了送。
時寒黎接過那個戒指,殷九辭眼底的神色很明顯鬆了一瞬,他說:“彆把它給任何人。”
時寒黎點點頭,說:“我給你們留下三隻禿鷲,儘快過來。”
殷九辭向後退去,時寒黎掃視過其他人,白元槐哭得就像一隻兔子,他雙手捧在胸前,呈現出祈禱狀。
禿鷲迎著雨水同風而起,時寒黎抱著風棲,獨自飛向蒼茫陰沉的天空。
在之前她會忌憚空中的東西,但是現在她不再顧忌,不說她和禿鷲的配合已經爐火純青,以她現在的力量,隻要放出氣勢,在生物本能的恐懼下,但凡進化到高級有點智慧的,五級以下應該都不會主動湊過來找死。
時寒黎把空間裡的大部分食物和武器都留了下來,隻給自己留下了幾天的量,禿鷲進化到三級之後硬件也得到了提升,它不但速度加快,還能不眠不休地飛三天以上,不過時寒黎為了讓它們保持巔峰速度,每十二個小時換一隻,另一隻就收回空間中補充能量,而她自己,則完全不眠不休。
足足五天,橫跨六千公裡,時寒黎就沒有從天上下來過,她將精神和體力拉到極限,就怕多耽誤一分一秒。
她能感到風棲的生命體征越來越弱,於是她不得不用更多的冰去封住他的身體機能,這個做法是一個雙刃劍,的確能幫助風棲止血,降低體征,延緩死亡,但極地的溫度也會給風棲造成傷害。他的身體現在就像一台中了病毒的電腦,即使臨時強製關機,病毒也依然存在於電腦中,隻要冰封的危害超過了他能承受的極限,電腦就不得不再次開機,到時候病毒會再次快速占據主位。
但是除了冰封,時寒黎彆無選擇。
她隻能速度快一點,再快一點,每早一分鐘到中心基地,風棲能活下來的幾率就多一分。
在這五天之中,地震又發生了兩次,其中有一次不亞於君王出現的那一次,時寒黎在天空上看著下麵,連綿的山峰成片傾塌,人類的城市遺跡在幾次地震中幾乎被徹底掩埋,大海發出咆哮,時寒黎還親眼看見一條河被泥石流堵塞填平。
所有的種族都在逃亡,不隻是人類,喪屍,次生物,變異動物,大地上充滿淒慘的聲音,時寒黎在高處看到了一部分,但她救不了他們,在這種時代傾瀉的洪流中,每一個個體都渺小無比,包括她。
她捂上自己的心口,感受著裡麵奇異的疼痛。
現在她沒有進入任何人的記憶,風棲的精神世界也已經被他自己封閉,她沒有受到任何人的影響,但她親身體會到了悲哀。
在起飛的第五天傍晚,時寒黎看到了中心基地。
那是一片遼闊的土地,巨大的城牆聳立在大地上,沒有坍塌的部分高聳入雲,可想而知它在之前給裡麵的人們帶來多強的安全感,仿佛永遠不會被攻破。而事實上它也的確沒有被喪屍攻破,擊敗它的是地震,沒有人能和世界的力量對抗。
而在城牆之上,肉眼可見有許多防禦體係,哨塔,炮台,以及在天空中盤旋的——那是龍?
時寒黎定睛看去,那些會飛的生物擁有薄而寬大的雙翅,沒有羽毛,翅膀儘頭是尖銳的利爪,它們脖頸修長,嘴部尖利,這種結構類似翼龍,又有點類似遨遊者,應該是某種變異鳥類,它們並沒有攻擊在城牆上忙碌的人,顯然是在警戒,這一幕在夕陽下有種虛幻的巍峨與瑰麗。
地下城也很大,但是受限於地下,而且時寒黎到的時候還在前期建設中,連人數也不算很多,因此看上去的震撼程度遠遠沒有此時的中心基地壯觀。時寒黎回憶起書中提過的數據,從領土麵積來說,三大基地的麵積其實都差不多,它們每一個都是各自所在大陸上的龐然大物,是世界流離幸存者的避風港。
如果是平時,時寒黎會在遠處降落,從中心基地的外圍進入,但是中心基地的外圍到找真正的核心所在地還有一段距離,此刻風棲已經不能再等,她撫摸了一下禿鷲的羽毛,不但沒有減速降落,反而加速衝進了中心基地的包圍圈中!
那些翼龍一樣的鳥類齊聲尖鳴,它們如同自動瞄準的炮/彈,在這片區域的大鳥齊齊衝時寒黎衝了過來,而在地麵和城牆上也傳出此起彼伏的驚呼。
“有敵襲!”
“三號炮塔準備!”
“五號炮塔準備!”
“瞄準準備——它已經飛進基地了!不能開炮!快通知總部!”
時寒黎將自己的精神力灌入到禿鷲體內,幾乎相當於全自動駕駛,那些炮和鳥怎麼跟得上她的速度,她不想耽誤時間,也無意傷害他們,她橫衝直撞,有大鳥靠近她就一拳揮出,直接將它揍暈下去,就這麼長驅直入,輕而易舉地突破了最外圍的防線。
她不知道外圍的所有人此時全都目瞪口呆。
要知道因為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和優越的資源,再加上和其他兩大基地的合作,中心基地的城防體係一向是全部有所了解的人所讚譽的,它被稱為“不可逾越的防線”,即使現在因為接連的地震毀掉了一部分炮塔,但是那些翼鳥可沒受傷,它們蜂擁而上,像蝗蟲一樣瞬間撕碎四級喪屍的樣子還讓人曆曆在目,而那上麵的什麼東西居然一拳一個,把它們全都揍了下來!
這怎麼可能?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城牆的人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十萬火急地用內部線路聯係上總部,其實不用他們特意聯絡,時寒黎沒有刻意隱藏身形,她一路飛進城池,城中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她飛過的身影。
中心基地裡也同樣遭受了地震的衝擊,但是這裡的人力和組織能力明顯比其他地方要好上太多,雖然情狀慘烈,但同樣有很多人在處理,他們此時全都仰起頭來,愕然而驚恐地望著天空。
消息很快傳到了中心基地總部,戴嘉實和龍坤同時收到了紅色加急文件,正當他們同樣愕然的時候,遙遠的日月大陸上,宇文姚迦猛地站起身,正在商討問題的謝喬等人同時一愣,就見宇文姚迦急迫地向前走了幾步,又仿佛反應過來這樣做並無法馬上趕過去似的猛然停了下來,她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著,眾人驚愕地發現她眼角殷紅,竟然流下淚來。
“他回來了。”宇文姚迦低低地說,“他沒有死,他到中心基地了,我通過翼鳥的眼睛看到他了,就是他!”
她說著捂住心口,極致的喜悅衝擊著她的心臟,讓她在熱毒治愈之後第一次無法喘過氣來,她渾身顫抖,眼眸散發出逼人的光。
“是時寒黎,他活著回來了。”
而在宿星大陸的江家堡中,江逾同樣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他正在思考問題的同時擦著眼鏡,在看到消息的瞬間眼鏡在他手中碎裂,他深深地吸入幾口空氣,骨骼修長的手指輕顫著撫上自己的眼球,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瘋癲般的狂喜那麼明顯,讓身旁的助理膽顫心驚。
幾秒鐘之後,江逾拿下手,他神色已經恢複了一貫的儒雅鎮靜,如果不是他紅到滴血的眼眶,仿佛剛才的一幕沒有發生。
“連線中心基地。”他說,“我要第一時間得到他的消息。”
時寒黎還不知道自己的到來同時在三大基地引起了軒然大波,她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有力的阻礙,不知道是不是中心基地認出來了她的身份,所以沒有對她進行打擊,以她在書中看到的內容,中心基地的空中防禦絕不僅僅是如此。
她其實沒有猜錯,宇文姚迦和江逾都知道了她的身份,戴嘉實和龍坤自然也得知了,他們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同樣的決定,那就是解除武裝,放她進來。
他們都很清楚,在時寒黎名聲如日中天的現在,隻要她不是太失控,就沒有任何理由和她作對,和時寒黎戰鬥會付出怎樣的代價,兩隻君王和無數喪屍都已經用生命回答他們了。
因此時寒黎長驅直入,直接來到中心基地的內城,這裡是基地真正的核心區域,最重要的設施和人都集中在這裡,裡麵包括末世後全世界最重要的病毒研究中心,傳染病防治中心,衛星通訊研發中心,武器研製中心,以及全世界設施最完善的醫院。
殷九辭作為書中人,不知道中心基地具體劃分的區域有哪些,又有哪些醫院被框選進來還在繼續使用,但時寒黎知道。
她目標明確,直奔曾經的首陽市軍區總院,巨大的禿鷲從天空降落,時寒黎收起禿鷲,抱著風棲現出身形,周圍已經圍上一圈荷槍實彈的防爆士兵。
時寒黎的眉眼間有幾分風塵與倦色,如果單純趕路五天她不會消耗這麼巨大,但她五天來一直都在高空飛行,不但要消耗精神力控製禿鷲,還要時不時維持超頻爆限的狀態為風棲加固冰層,在有高級敵人出沒的時候還需要戰鬥,可以說這一路但凡換一個人,都無法這麼護著風棲堅持下來,僅僅用了五天時間就趕到中心基地。
因此時寒黎發絲淩亂,神色蒼白,活像一個落拓的浪人,她的眸光卻越加鋒利,那種疲憊又銳利的氣場非常震撼人心,所有圍攏上來的士兵都不敢輕舉妄動。